只不過玄陰鬼道門靠修煉各種符咒法術以及召請鬼神附體的術法修行,比鬼王宗又差了許多。
他們前不久在中原做下了一樁人神共憤的大案,惹出了一個極可怕的對頭,只一聽說那人要找他們的麻煩,整個宗門就望風而逃了,結果被那人一路追殺,一百多個同門逃到這極西之地后,也僅剩他們五人了。
這女子綽號姹女修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本名兒倒清秀好聽,叫做白桃兒。
白桃兒與李榮在中原時有些交情,既逃來清涼州,便來投靠他。只是這五人怕把李榮嚇跑了,所以對那對頭的身份始終含糊其辭,莫說李榮沒問,李榮就是問了,他們也不敢說。
陳玄丘走到近處站住,見一座修葺完整的大墳,墳丘高如小山,料想是本地極富有的權貴人家。墳丘之前,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十六名大漢把棺槨送入后,那些持刀劍的壯漢便開始推搡那五十名男子、五十名女子進去。
現場頓時一片啼哭哀嚎,陳玄丘見狀,不由心中怵然。他終于明白這支送葬隊伍中的近百名男女為何形容枯槁、神色木然了,這是要人殉啊!
雖然普通權貴人家的人殉在人類文明的發展歷程中早就漸形消失,可是這一制度的徹底滅亡,卻是從明仁宗朱高熾下旨廢除開始的。在人類歷史長河中,這等慘無人道的行為一直延續了數千年。
以前,陳玄丘只在書本上見過這么一個詞,雖然明白它的意思,可哪及得上此時親眼目睹這等人間慘劇的強烈沖擊。
那些形容枯槁的奴隸絕望的哭喊,聲聲撕心裂肺,那是一群和他們長得一樣,說著一樣的語言,有著一樣的靈智的同類啊。可就因為他們是奴隸,就可以被當成陪葬品,如此處置。
直到此時,陳玄丘才突然意識到,這不只是一個神話與童話的世界,也是一個充滿了蒙昧、黑暗與殘忍、落后的時代。
要把這些奴隸埋進墳墓的,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輩,他們衣著考究、舉止斯文,他們會修橋補路、施舍乞兒,他們也會慨嘆貧民的生活艱辛。但奴隸,在他們眼中不是人。
他們的慷慨和善良,不會施加在這些和他們形體容貌都一樣、也擁有同樣的靈智和語言的奴隸身上。從小到大,在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中,人與奴隸一直就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
也許,這個修真世界比之陳玄丘的前世充滿了種種神奇之處,可這里的人文發展和他以前所在的世界相比,卻足以讓他站在一個更高的層次上,去鄙視、不屑。
陳玄丘雖然在前世所看過的一些仙俠小說里,講究的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要說去義助他人了,不視他人如芻狗就不錯了。但陳玄丘很難說服自己視若無睹。
他機緣巧合,穿越無盡時空,來到這個世界。他可以接受新的身份,他可以努力融入這個新世界,可是如果他連這種殘忍而野蠻的行為也能視若自然,他和這里的土著有何區別?
二十六年現代文明熏陶,卻因為他的怯懦和自私而退化?還要沾沾自喜、大言不慚地把它吹捧成入鄉隨俗,適者生存?那是無恥的墮落。
他可以泯然不求聞達,但若連做人的標準都喪失了,那這個他還是他么?他只是在猶豫,這方世界風俗如此,他能救幾人?這種現象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他能改變什么?
李榮陰冷地掃視著那些哭喊掙扎的奴隸,神情有些不耐。他曾游歷大雍,因而與白桃兒結識。那時他是客,白桃兒是主,雖然李榮有些垂涎白桃兒的風騷嫵媚,卻不好肆無忌憚。
如今玄陰鬼道門不知惹上了什么厲害的仇家,被殺得七零八落,以后要托庇于他,那他只要稍稍施加壓力,還怕這美人兒不乖乖成為他的榻上玩物么。他很清楚,白桃兒的裙帶并不緊,只是不喜歡他的容貌罷了,可現在白桃兒有求于他,還能矜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