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密密的聲音散開在河面上,如同靜夜之中的蟲鳴一般,聲音極低,似乎是被冰冷的空氣所壓住了。
不僅低沉,而且很哀婉,一點一點從河面上鉆進了人的耳朵里,彌漫的到處都是,好像是哭聲一般,把水面都攪動了。
教坊司的船從他們面前行過,一名身形孱弱的女子正在對窗彈琴。
一身白衣,煙攏霧罩一般穿在身上,戴著面紗,目光流水一般從他們面上劃過,不做停留,很快就消失的不見了蹤影。
“剛剛過去了什么,白花花的一團。”王占問。
在他眼里,彈琴之人大概就是一團極大的糍粑。
“是教坊司的一位琴女。”林坤笑呵呵的告訴他。
宋遇道:“而且是個美麗凍人的琴女。”
此事就像是船壓過水面的波瀾一樣,迅速消散,只在蘇勉心里留下了痕跡。
他想為這位琴女散盡千金。
等到青州千乘郡,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下船的時候,已經下過了一夜的雪,現在雪越下越大,將整個千乘郡都變成了一片茫然,雪花楊絮一般飛舞,上下飄飛。
宋遇猛的打了一個噴嚏。
青州府指揮使張英俊帶著人早早就在碼頭等著了,官船一停,就開始奏樂,烏拉拉的吹了一通,幾個吹嗩吶的漢子掙出一腦門子的汗。
吹出了送葬的感覺。
“怎么棺材沒抬著一起來?開幾桌?”宋遇一邊掏耳朵,一邊張口就來。
張英俊臉色訕訕,怒瞪幾個漢子一眼:“別吹了......幾位大人遠道而來,不知道是先去安置,還是先去千乘縣看看?”
林坤笑呵呵的,像個老大哥一樣開口:“我們進了千乘縣,中途就不會再出來了,先吃點東西,邊吃邊說說里邊的情況吧。”
張英俊立刻帶著他們去了大酒樓,吃了一頓早飯。
“這個糝湯是我們這里的名吃,米和羊肉熬的,撒了胡椒粉,四位大人嘗嘗。”
宋遇嘗了一口,一股鮮香的味道沖上腦門,又落下肚子,十分痛快,于是以“三碗不過崗”的氣勢連喝了兩碗。
張英俊看的傻了眼,心想這小個子怎么比這大胖子還吃的快。
但是大胖子只是吃的慢點,在量上面也毫不遜色。
“四位大人嘗嘗這個餛飩,一碗二十個,二十種餡,皮面還是用丁香汁和的,最為精細,皇帝都愛這一口,有一回御廚做了個夾生的,還讓皇帝給下大理寺大牢了。”
宋遇又以干杯的架勢吃了。
張英俊立刻閉嘴,覺得這群人是牛嚼牡丹,什么都吃不出個好來。
好不容易吃完這一頓早飯,話還沒說,張英俊先替宋遇打了個嗝。
肚子都吃的挺起來了。
至于千乘縣的情況,他也說不出什么來。
又不是殺人放火,能說的繪聲繪色,只是一種像能傳染的病癥一樣,一開始只是一個人,慢慢的整個千乘縣都有了。
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所有得病的人,都去過千乘縣。
張英俊正好同潭州府的俞沖要好,兩人常常書信往來,因此事情一出,他就覺得不妙,當機立斷將地方給封了,然后去信給了解密司。
“現在縣里大約還有多少活人?”林坤問。
“常年在縣里的大約有個四千多人,縣官死后,里面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了。”
張英俊也為難。
青州靠海,尤其是千乘縣,漯河自西向東,由此入海,東城離大海港‘桐港’非常近,所以很多人都在桐港。
戶籍冊難以作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