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安靜得就像是一潭死水,波瀾不驚。晉楚謝剛遣了小玉、小蓮出去,透過落英閣翠綠色窗紗他能看見外頭恰是月色朦朧,樹影婆娑,可他心里卻仍一直都在想下午在圍場時北堂熠煜為晉楚染割腕取血的事情,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么北堂熠煜會那樣去做,就他所知,晉楚染跟北堂熠煜也只是局限于見過兩面,僅僅認識彼此而已。
晉楚染昏迷不醒。
北堂熠煜也幾乎送了半條命。
臨近傍晚時分,暮色慢慢落下,晉楚謝扭頭凝視北堂熠煜:“小侯爺,這可不是開玩笑,你當真想好了?”
北堂熠煜瞅著晉楚謝:“你怎么廢話那么多?”
晉楚謝平和道:“若是不問清楚,到時候小侯爺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實在無法向安國侯交代。”
北堂熠煜卻道:“你盡管取就是,無需跟侯爺有所交代。”
晉楚謝輕聲道:“依我看來小侯爺還是先跟侯爺知會一聲為好。”
北堂熠煜看住晉楚謝搖一搖頭,“你這人怎么一點兒事都不敢擔當?”說著,他就從腰間抽出來一把匕首,輕一低眸,隨即就將自己左手腕劃開一條極深而寸長的口子,手起刀落間并沒有一絲猶豫,幾乎只是一瞬間,殷紅的鮮血就從他腕間汩汩流出,點點滴落在地面上,他轉頭覷一眼晉楚謝,“你還不快來?!”
晉楚謝一時被北堂熠煜干脆利落的一系列動作嚇住了,片刻才稍微緩過神來,他趕緊從藥箱里拿出一個瓷盞接著,不敢抬眸,只是蹙著眉問:“小侯爺為什么要這么做?”
北堂熠煜卻道:“六姑娘之所以會受傷也是與我有關,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晉楚謝聽言,心里并不完全相信。
他不敢相信一向沒有人性的北堂熠煜居然會為了晉楚染也置自己于險境當中。
除非有什么非救不可的理由。
可到底是什么呢?
“小侯爺和小六之前結識也只能算是萍水之交,小侯爺此番付出甚重,要小六日后如何報答呢?”
“我有說過要她報答嗎?”
隨著體內鮮血的流失,北堂熠煜額頭上已經見汗,他側目輕看一眼晉楚染,隨后又轉過臉來睨住晉楚謝。
晉楚謝蹙眉:“不要報答?”
北堂熠煜道:“不過舉手之勞。”
晉楚謝低眸望著一盞又一盞的鮮血,心尖一顫,“割腕取血等同于小侯爺也將自己置于同等瀕死邊緣,實在不能只算作是舉手之勞,若是之后小六醒來,于她來說,小侯爺這便是救命之恩。”
北堂熠煜輕笑:“二少爺不必把話說的這么嚴重。”
晉楚謝道:“可事實就是如此。”
半晌后,終于取血完畢,晉楚謝忙用棉布用力捂住北堂熠煜的傷口,然后過了一會兒,他又在傷口上頭敷了一層藥粉,血才漸漸止住。隨后,晉楚謝一面用紗布包扎著,一面細細囑咐道:“小侯爺這次為了小六失血頗多,待得回到府邸后應臥床休息三日,絕不能勞累,”說著,他輕看一眼北堂熠煜,“手腕上頭的傷每日都要換一次藥,藥粉我會給你,小侯爺還要千萬切記傷口五日之內不能碰水。”
待得晉楚謝包扎好后,北堂熠煜一把撩下袖子,輕笑一聲,“不過小傷而已,無需這樣勞師動眾!”
晉楚謝看著北堂熠煜道:“小侯爺還強撐呢?小侯爺現在的臉色看起來跟小六根本沒什么區別,一樣的蒼白如紙,”隨后,晉楚謝嘆息一聲,又道,“小侯爺一定要聽我的,否則到時候小六好了,我還得去安國侯府搶救你,豈不是就沒完沒了了?”
北堂熠煜輕輕“嗯”一聲,點了點頭。
“我會的。”
說著,北堂熠煜就要起身,沒想到眼前一白,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這是北堂熠煜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他雙手撐在桌上,深吸一口氣。
晉楚謝忙就要去扶,“我說的吧!失了那么多血怎可能好過?小侯爺偏生不信,我還是遣兩個小廝把小侯爺送回安國侯府!”
北堂熠煜一把捉住他:“不必!”
“二哥哥。”
晉楚染輕飄飄的聲音劃過屋中一片如水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