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俱是一愣,少頃反應過來,緋月一碰緋云手臂,緋云自個兒也忙不迭應著聲,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確定了才答道:“如何唱起來的,這個真不知道,我當時看見夫人臉色那么差,還一直盯著頭牌那兒,還以為是那位又惹事兒了呢。我就悄悄拉個人問了問,也是巧了,那個小丫頭去請的她,說是新來了兩個客人,都要見她,她就開開心心地去了。”
緋月跟著聽,不知是否是捉住了關鍵,張口便道:“開開心心的?”她表情有點詫異,弄得緋云也一臉莫名其妙,呆呆答:“是啊,怎么了?”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吧,怪怪的……”緋月滿面遲疑,不確定地看看緋云,又看看沈淵。
沈淵鼓勵地回看她一眼:“大膽說,覺得哪里怪怪的?”
“是……”緋月應了應,整好被褥又去拿針線籃子,順帶組織起語言,緋云抱了衣服要出去洗,被沈淵叫住,言那個先不著急,跟著聽完了長長見識,再去也不遲。
于是緋月陪坐在軟榻另一側,緋云在旁幫著理絲線,沈淵仍倚著靠枕,手上捧了一卷《周易》,剛剛翻開不過兩頁。
“奴婢聽著,頭牌是一聽說有客人,就‘開開心心地’去見了,且那客人是新來的,那就不是常見的熟客呀。這怎么說,觀鶯姑娘也是頭牌娘子了,客人要見她,總該要請一請的,哪怕做做樣子呢?”
緋月說著所想,本來還擔心會說錯,卻見沈淵面帶贊許之色,得到了很大鼓舞似地繼續說下去:“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得臉的姑娘,可多少都端著點矜持。頭牌這樣,就給人感覺,感覺……感覺跟上趕著拉客似的。”最后這句話叫人難以啟齒,緋月好不容易說完,自己先紅了臉。
沈淵把書卷倒著一扣:“不錯,她這樣汲汲,不過能得一夕眷顧,卻失了體面,往后再要端起來也難了。她一個也罷了,保不齊整個冷香閣都要被笑話,頭牌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人是什么樣子。”
“噢……”緋云恍然大悟,“難怪夫人生氣呢,這觀鶯姑娘,可把大家都害慘了。”
沈淵淡然道:“事情還沒完,也未必就會那么糟糕,冷香閣也有年頭了,憑她一個還壞不到哪里去,只是風言風語的,少不了要傳一陣了。”
她手指在書卷上輕輕叩擊,指甲保養修飾得晶瑩圓潤,未曾涂染顏色,甲床透著淡淡的粉。叩擊的節奏雖毫無章法卻不急不躁,似在盡力壓制。手指的主人不知何時又合了雙眼,微微仰著臉,氣息幾乎微不可察,若不是手指在動,整個人就和睡著了別無二致。
緋云寬慰道:“小姐先放寬心吧,好歹萬事有夫人呢。奴婢先去送了衣裳,也好替小姐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新鮮的。”
沈淵沒說話,揮了揮手指算是允準,緋云抱了衣服,輕聲疾步著去了。門扇開合間,也未聽得外面什么動靜,緋月特意瞧了一眼,燈光還是通明的,時辰也還早。
只怕是……那位頭牌娘子如愿以償了吧。緋月搖搖頭,拈了理好的幾縷絲線穿過針眼,擰緊了繡繃,繼續一只繡了一半的白鶴。絲線柔軟,對著燭光閃出一點明亮的光暈,刺出紋路來也仿佛籠了一層銀輝,好看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