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顏兒,您叫我顏兒就行。再過倆月也就十五了。”對面的女子愈發捏緊了裙子,說到傷心處,語氣里帶了幾分哽咽,“是我一時貪圖富貴,想去做個姨娘,可、可那就那么容易呢……”
沈淵聽著溫顏兒訴說,看她眼圈紅紅,知道勸也是無用,索性側回身不再看她,只不冷不熱地與她道:“想哭便哭吧。夫人怕你想不開,叫我來看看你,現在我在這兒,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哭鬧,別人不會說什么。”
溫顏兒眼底還帶著明顯的兩塊烏青,眼皮也紅腫著,卻硬是朝沈淵擠出了個笑:“哪兒能呢——我要是為那死男人尋了短見,那才、虧了……”話沒說完就哇一下子哭起來,抽抽噎噎的,也沒拿帕子,直接用袖口手背去抹眼淚。
沈淵靜靜地聽著她哭,起身走到前面小圓桌前,取過食盒,放到矮榻中間的小幾上打開,取出里面吃食擺好。食盒里裝了一份蔥花肉沫蒸蛋羹,一碟玫瑰山藥軟糕,一碟清炒酸豆角拼八寶醬菜,還有一碗細軟落胃的小米綠豆粥。
“要是哭夠了,就自己去洗干凈臉,水都給你打好帶來了。”一直聽著溫顏兒的哭聲輕了些,沈淵才又開口,“洗完臉過來吃點東西,證明你真的不想尋短見。你知道的,我沒耐心哄你。”
溫顏兒似乎愣了一下,止住了哭,抹著臉抽著氣呆呆地看著沈淵,聽見最后一句,連忙唯唯諾諾地點著頭,向四周張望了一圈,沈淵的那兩個丫鬟進來布置時,已經把水壺放在了平時洗臉的架子旁。
她快步走過去,自己端來銅盆,倒上水,直接用手揚著洗臉,又扯了架子上的毛巾擦干。轉回身去才瞧見,花魁已經替她擺好了吃食,幾個小巧的青花細瓷碗碟,各色菜式擺了一桌,到這時候,她才覺到餓了。
沈淵一邊胳膊靠在桌沿上,稍微支撐著身體,托著下頜盯著她,瞥了一眼桌面,示意她回去坐下吃東西。
熱熱的小米粥入了口,溫顏兒覺得自己的魂兒終于回來了。沈淵也不與她說話,看著她狼吞虎咽地摻著小菜吃完了蛋羹,掃空了一碟子軟糕,又喝光了剩下的粥,紅著臉瞧著自己,才慢悠悠地問她:“現在知道活著的好處了?你和我說說,怎么打算的,是想自己贖身,還是繼續做花牌?”
溫顏兒拿手背擦了擦嘴角,堪堪發覺自己吃相不雅,在花魁面前實在不像樣子。聽其發問,她剛想點頭,又聽見后一句,急得連連搖頭:“姑娘別趕我,我要是走了,可就真的沒指望了,何況我也沒錢——”
“好了,我沒問那么多。”沈淵打斷她的話,微蹙著眉心,有些不耐煩。
溫顏兒忙噤了聲,不知所措地幾乎憋紅了臉。
沈淵不再講話,起了身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一言不發地伸出手去。溫顏兒疑惑地抬起頭,墨觴花魁卻根本沒看她,許久沒得到回應,才有些不耐地低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握住自己的手。
溫顏兒惶恐地伸出手,簡直不敢相信,在這尚有余熱的季節里,花魁的手居然冷如寒冰。她只消一碰觸,就覺得手心兒冰得發痛了……
沈淵領著她到小小的妝臺前站定,按著她坐下,抬手要給她解頭發。溫顏兒慌張不已,不敢承受,剛要站起來就被鏡中身后冷美人的眼神給冰住了,乖乖地坐回去,由對方給自己梳頭。
花魁的手涼卻很軟,十指纖長,柔若無骨,剝殼嫩筍芽一般玲瓏白皙,左手食指上戴了枚戒指。溫顏兒不識寶物,看著材質像是翡翠,水頭極好,顏色濃綠如墨,花紋似乎是兩條龍,本是和女子氣質極其不相宜的,可戴在墨觴花魁的手上,偏生怎么看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