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娼婦窩!欺負我們一家老小,不賠了銀子,拿出個說法來,老婆子我就一頭碰死在這!”
老婦盤得如穩穩當當,如一坨大石墩,指頭一下下戳著地面,出口便是以死威脅,眼珠溜在趙媽媽和水芝身上,顯然知曉這二人是說得上話的。
趙媽媽分毫不亂,冷冷地哼了一聲,水芝手指動了動,悄悄斟酌輕重。一個是前樓上的管事媽媽,一個是閣主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心中各有揣度,均未急于答應。
老婦親生的盛秋筱卻首當其沖,根本不受這套,先啐了她一口:“死?你的命有幾斤幾兩?你生了我這個身子,我也叫你一聲‘娘’,卻不曾想親娘肚子里的心肝是黑的,逼著我說出難聽的話來!”
“你個混賬羔子,仗著有人撐腰,翅膀便硬起來,忤逆你親娘!”角落里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吐掉了布團,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態轉過脖子,惡狠狠瞪在秋筱臉上,“果然是娼寮妓院里長大的,沒羞沒臊,不知廉恥,敗壞綱常!我們盛家家門不幸,怎么出了你這么個東西!”
自從緋月一行進來,這個男人就滿口的污穢之言,忽然拽起幾個文縐縐的詞兒,非但沒起到想要的效果,震懾這些青樓女子,反倒盡成了沐猴而冠,更令人忍俊不禁。
趙媽媽翻翻眼皮,一抬手制止了又要發作的秋筱,并沒有叫小廝重新堵住男人的嘴,反而福了一福,道:“老婆子沒喝過墨水,比不得您知道綱常倫理,您既然滿腹經綸,想來應該最是通情達理的。”
“正是了,”水芝一唱一和,“盛大官人原來是讀書人,如此說來,都是我們疏忽怠慢,有眼不識泰山了。”
盛家老婦見二人態度大變,還以為得逞,冷香閣忌憚鬧出人命,無論自己提什么,必然都會滿口答應,息事寧人,是以飄飄然起來:“瞧瞧?瞧瞧你們這嘴臉,這下知道了我兒厲害,不再拿喬擺譜了?既打了我家的人,就多拿些銀子來賠付,我掂量著滿意,領走了姑娘便罷。”
冷香諸人皆不作聲,老婦只當是不敢還嘴,心里更舒暢許多,全然無視她兒子面皮漲成豬肝色,叫她莫要現眼,快快閉嘴作罷。
“還不快松開我兒,不論磕頭下跪,作揖認錯,求得我原諒。”她伸出一根小指,搔著頭皮,只用一對鼻孔看人,愈發洋洋自得:“我們家,是讀書人,自不會和你們下三流的計較。”
“盛老夫人言之有理,都是丫頭們不懂事,沖撞了客人。”
“吱呀”一聲,門扇大開,墨觴鴛敞闊爽朗的聲音隨之響起。屋里的人皆不由自主地頓住,朝著門口看過去。
墨觴閣主身后只跟了兩個丫鬟,水芙與水蕓,沒有帶小廝或打手,眉眼也舒展含笑,無半點聲勢可言,卻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只是如此說來,盛秋筱已入了我下三流的門,也是不便再進你們書香門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