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姓沈,胡起了個名兒叫離枝,比秋筱大了一點,今年十六。”沈離枝規規矩矩地侍候在閣主身旁,墨觴鴛輕輕推她一把,讓她到盛老太跟前去:“走近些,讓盛老太太好好看看你。老姐姐,你且看離枝的身段樣貌,哪一樣都不比你的女兒差。”
“哦……哦哦!你是想……”
冷香閣主的話大有深意,盛老太還在一知半解,盛明軒已經要恍然大悟,下意識抬起條胳膊,伸手指著沈歌女,臉朝著墨觴鴛,神態半驚半喜,幾乎要脫口而出。
“盛官人可是與我想到一處了?”墨觴鴛淡淡與其對視一眼,隨即看回盛老太:“離枝是個苦孩子,從前也是官爺家的小姐,爹娘不中用,惹出禍事來連累了她,被賣到我這兒,討口飯吃。昨天你們也瞧見,秋筱想不明白,是萬萬不肯的,可這離枝丫頭懂事,愿意認老姐姐做娘,只要老姐姐肯帶她出去,要她如何報答,她都是沒有二話的。”
墨觴鴛的話越往后說,盛明軒的嘴角咧得越高,盛老太的臉色也陰轉晴,越來越亮堂,只有盛楊氏郁悶不已——自己的男人被別的美麗女子吸引了去,還要帶狐貍精回家,雖然名為兄妹,且轉天就要送走,可到底像吞了一只蒼蠅,橫豎都惡心別扭得很。
“夫人所言正是,只求盛老夫人和盛老爺、盛太太憐憫,認下奴,叫奴可以清清白白有個歸宿,奴必當盡心盡力,報答老夫人和老爺大恩。”
沈離枝跪倒在盛老太膝下,恭順哀求,楚楚可憐,流轉眼波也向盛明軒投過一睇,柔粉胭脂初桃帶露,芳菲蘼蕪,羞煞三春。
“老太太,這么好的事兒,您可得想仔細了。”水芝上前添了熱茶水,手起水霧升,個中利害也被一一道來:“我是個下人,不會說漂亮話。那么多人都看見了,秋筱姑娘傷了心,橫豎是不愿跟您去,就算硬送她出門,想來也不會為盛家盡心,反而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同樣的話多聽幾次,人人心中都會打鼓。盛老太最害怕的便是如此,臉色漸漸僵硬,半張著嘴,悄悄開始犯起嘀咕。
“可是離枝姑娘大不相同,”水芝唇角淺含笑意,繼續道來,“且不說她的決心,您可是瞧在眼里的。且官宦人家出來的女孩子,從小知道高門大戶后院的規矩,知書達理,儀態萬千,進了盛老爺上司的府里,自然更曉得輕重,知道該如何討得歡心,如何為母家說話不是?”
大丫鬟說話自然是得了主家授意,不偏不倚,不多不少,一字一句都正好扎在盛家人的痛點上。
除了秋筱姐妹,盛老太共生育過三個兒子,下頭的兩個小兒子相繼夭折,盛明軒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他又是頭生子,深得喜愛,從小自然嬌生慣養,結果挑不起家,扛不住事,母子二人靠著賣掉兩個女兒換來的糧食糊口度日,不過數月就又見了底。
狗入窮巷亦奮起,更何況人,即便再懶怠,一旦到了窮途末路,往往會被激發出一些潛力來,盛老太終于開始勞作,又督促著兒子日夜讀書,總算一年年過了下來,盛明軒中了秀才,娶妻生子,盛家也又有了點積蓄。
奈何悍妻入門,家室不寧,盛明軒不得不插手婆媳之爭,學業荒廢大半,十余年過去,秀才仍然是秀才,也放棄了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