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下,兩個丫鬟都忍不住笑了。緋月搖頭向緋云道:“瞧瞧,果然福氣追著你走,可見話是不能亂講的。”
“唉……”緋云夸張地皺著臉兒,囧著細細的眉唉聲嘆氣,“落在姐姐身上是福氣,若給了我,可就說不準了。奴婢又蠢又呆笨的,去了夫人屋里,萬一丟了姑娘的顏面,那才真要無地自容了。”
沈淵看著丫鬟的矯情樣子,毫不客氣地戳戳她眉心:“瞧你這副衰模樣,夫人喜歡爽快丫頭,哪里肯要你?罷了,我屋里有你們兩個已經很得力,還是別眼巴巴討新人了。”
緋云吐吐舌頭,挽著沈淵的手臂討饒,似黏人的扭股糖樣:“就說姑娘舍不得呢,別人嫌棄奴婢,只有姑娘不嫌,奴婢當然忠心耿耿,趕也趕不走的。”
緋月邁著小碎步上前,與緋云一道陪坐在炕邊:“緋云這樣,真是越來越像小孩子。咱們有幸到姑娘屋子里,只有盡心伺候,哪兒能朝三暮四,鎮日想到外頭去。外頭再好,也不及這許多年的主仆緣分。”
沈淵抿一口惠泉酒,粲然笑道:“這話不假,‘緣分’兩個字最難得,你們真心待我,我當然不會叫你們落于人后。”
右稍間里笑語盈盈,其樂融融,一派主仆和美。對面卻始終安靜沉寂,生不出一絲波瀾。
過了第一日的客氣,州來莊主沒有再邀兩位女客同席用飯,沈淵院子里的飯菜都由薛媽媽掌勺,在小廚房里單做,分送到兩邊。如此一來,盛秋筱更加不必出門,也好避開小菊亂說話惹出的尷尬。
前一夜里,從正廳一回來,小菊又委婉提起秋筱與尹莊主志趣相投之類,意在勸說親近。秋筱當即冷顏,呵斥丫鬟住口,跪下思過,恰巧聽見冷香花魁似乎出了門,正好借此機會正色申斥。
小菊跪在窗下,聽了秋筱整整半夜的訓斥,眼淚淌了一地,打濕了四五條帕子。秋筱是為了丫鬟好的,不該有的心思打壓不下去,還反反復復冒出來,不懂克制,宣之于口,早晚要釀成大禍。
看著丫鬟泣涕漣漣,額頭也磕紅了一片,秋筱是心疼的。她看不慣這個世道所謂的高低貴賤,卻也不得不遵從,甚至比任何人做得都好,清醒理智,明哲保身,低調收斂,只為了最大可能地保護好自己,太太平平地過完一生。
女孩子傷在頭臉,自然羞愧見人,小菊雖然是下等奴婢,秋筱仍然囑咐她留在屋里,一應交涉均有自己出面,對外推說小丫鬟染了點風寒,不便見人,以免傳出了病氣。
若在冷香閣中,斷不可能有這種事兒的。墨觴鴛不是黑心的東家,反而最循規蹈矩,對待下人不苛刻,也不嬌縱,丫鬟若有恙,可以告假休息,可以換人伺候,卻沒聽說過主子代其勞動的道理。
在棲鳳時,墨觴家的大小姐并不如此,寬厚待人是父輩傳下來的訓導。十余年中,大大小小的風波都受盡了,最初的棱角并不是被打磨圓滑,而是妥善地鋪上一張柔軟的毯子,相安無事是最好,若有人存心挑釁,刻意刁難,碰到偽裝背后的鋒芒,怕才要悔青了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