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上蒼垂憐,我們的性命始終得以保全。走丟幾天之后,我得救了,被送回了親人身邊。再后來,戰事平息,我們陸陸續續回到家中,好好過了一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日子。”
詞句寥寥,折扇公子的故事草草收場,搛了一筷子漬瓜皮入口嚼著。小菜上桌有段時辰,略微變軟,可有拌料加持依舊爽口,瓜果清香也被激發,味道更加豐富。
他忽然有點后悔,不該下手太急,想到良辰美景稍后就會被打破,實在不是自己想得到的結果。
“阿晏,如果沒有從前的不愉快,我們會是知己。”折扇公子如是道。
冷香花魁見他再次舉盅相邀,正好順口調侃:“公子的意思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好吧,晏兒陪公子再喝一杯,今晚就點到為止了。”
折扇公子蹙眉:“冷香閣的桂花釀是京城一絕,姑娘吝惜便也罷了,怎么這蓮花白也成了稀罕物,在下多一杯也喝不得?”
沈淵莞爾一笑:“佳釀醉人,公子來這兒,是為了與晏兒說話談心,若醉醺醺地出去,被人家看見了,豈不是要非議。”
酒菜下面墊了溫盤,房間里爐火燒得充足,一時半會兒涼不下去。沈淵卻沒胃口,最多不過捏了湯匙,吃點酒釀圓子聊以充饑。
棲鳳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養出的人兒也溫婉多情,吳儂軟語柔腸百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比京城繁華富饒,卻是旱澇保收的魚米之鄉。沈淵一直認為戰火起于五歲那年,一切的災難困厄也是如此,折扇公子的講述讓她震撼,她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接受,對眼前的世道有個新的認知。
還有……折扇公子,究竟是誰?
一時間兩相沉默,沈淵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對面的男子,嘗試用平和的心態審視彼此之間的關系。
公正來說,折扇公子面相不差,不像一個陰險狠毒之人,迄今為止也未在她面前做過什么罪大惡極的事兒,可是,對她而言,這些都不能作為登徒子言行的開脫。
她不由得感嘆,同樣在戰亂之中偷得幾許太平年歲,自己沉溺在養母的庇護之下,漸漸忘記要居安思危,折扇公子則更甚。作為西北武將的女兒,沈淵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
冷香花魁心潮澎湃,冷香閣的頭等貴客心緒也在游走。折扇公子記憶中藏著個英武女子,初見時,毫無征兆地提起他的后衣領,揪他上馬,帶他于混亂恐慌之中逃離。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已經身在馬背上,依稀知道對方披著輕甲,始終在笑,聲音很好聽。街道盡頭有座石橋,下面有條小溪,水敲著青石板,像她的眼睛一樣清澈明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