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懇求被應承下,可惜,斷送在了一個飄雪的冬夜。
澤依的嫁妝剛繡了一半,便接到了代替阿依慕嫁去小詔海的旨意,原因聽上去無稽得很,新王后的外甥瞧上了這位美麗的庶公主,求娶她為妻。
小詔海,不過是一個奪位之爭中,斗敗了被驅趕分離出來的蕞爾之地,國弱且貧瘠,甚至只能稱之為部落,一向仰仗鄰國黎芫的庇護才得以生存。澤依知道自己不得父王喜歡,可也不愿意相信會落到這般境地。
送親的車隊最終沒有成行。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化作敵軍突襲之下的驚慌逃竄。刀劍無眼,蘭若努力想要拉住澤依的手,一個脫節,掌心只余半截拽碎了的殷紅瑪瑙珠鏈。
混亂中分不清誰是誰非,蘭若跌倒了,被無數只腳踩踏在身上,一向嬌貴的她口鼻噴血。奶母子拼死護住了她,自己被踩斷半邊胳膊,蘭若倉皇逃走,躲進地窖,渾渾噩噩不知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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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出去,也不曉得別人如何。身上還在淌血,利刃穿透單薄的衣裳,深入肩腹,她只能咬牙忍住粗喘和悶哼,抵抗充斥了腦袋的窒息感,顧不得什么羞恥,撕碎裙子勉強包扎。
高燒最終戰勝了這位公主,她昏睡過去,許是被天上亡靈庇佑,到底免于一死,狼吞虎咽下窖藏的食物,灌幾口烈酒,聽著外面沒了動靜,鼓足勇氣,手腳并用爬了出去。
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殺戮已止,滿地還殘留著澤依出嫁時的儀仗,鮮紅綢緞被扯得粉碎,遍布狼藉,精致的首飾也斷成幾截。空氣中除了血腥氣,還有種古怪的味道,發生過什么事情,蘭若不敢想象。
太久不見光明,日頭刺得她緊閉雙眼,一陣灼痛。她摸索到一把短刃,鬼知道是誰丟下的;她想起來某個女人的囑托,拼命向那座廢棄的宮殿跑去。
女人已經死了,眼睛睜得大大的,胸口一個血洞,臉朝著嬰兒床的方向。蘭若沒想到那個孩子居然還活著,奄奄一息,卻在真切發出微弱的啼哭。
殿宇破敗空蕩,兩個孤獨的生命相對,命運仿佛已經注定,她們只能夠相依為命。
蘭若帶走了幼妹,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她收拾起行囊,找到一匹馬,將小小孩童綁在胸前,踏上背井離鄉的路。
那是刀劈斧砍的十年,她們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蘭若漸漸習慣沉默,習慣饑餓,習慣孩子的哭鬧,也不得不習慣來自陌生人不懷好意的窺視。夢里她無數次看見故鄉,醒來仍然在草洞石窟,到處都充滿腐朽潮濕的味道。
她開始經常骨頭疼,寒氣侵蝕著昔日公主的驕傲,復仇成了一個空洞又可笑的字眼。她給孩子起名叫西琳,是甜蜜、美妙的意思,每次念起來都像徒勞的苦中作樂。
日子很艱難,狹窄陋巷盡頭的草棚對她們而言,已經是很好的住所。只有夢里不會感覺到冷,不會有鋪天蓋地的痛覺在軀干上肆虐流淌。
偶爾得到一頓飽餐,蘭若會和西琳爭搶,她清醒得很,只有自己活著,兩個人才都有希望保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