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瑯并不知道,廳堂里很快添了新茶客,沈淵不方便和生人打照面,亦知曉玉琳瑯唱罷梳洗時不喜被打擾。正好外面的月光亮堂,白凈如玉,她想出去走一走,看看許久沒賞過的京城夜景。
星子稀疏,月兒看上去很孤單,緋月陪了出來,主仆兩個都不作聲。這一晚沒有風,四下燈火點點,夜市仍然熱鬧,路上行人車馬絡繹不絕。
“棲鳳也有這樣的集市,那時候,夫人經常帶著咱們出門,橋頭李家的生煎小餛飩滋味最好,用的是水芹,嫩生生的,滿口清香。”沈淵想起往日,開口多了幾分溫柔。
“正是呢,”緋月輕聲附和,“有段時間天熱,姑娘精神不好,懨懨地吃不下東西,還是管家買來生煎餛飩,淋上香醋,姑娘才有點胃口。”
沈淵點點頭,面目罩在兜帽下,剛好蓋住一個溫婉的笑:“這種小事你還記得,可惜,后來他們家搬走了,鋪子也就不再開了。”
“若非耳聞目見,在下實難相信,冷香阿晏也有如此情腸。”
外人的插嘴很失禮,且是來自于花魁并不喜歡的人——折扇公子的聲音,她早就爛熟了,不用回頭也知是冤家。
屋漏偏逢連夜雨么?每次都是不歡而散,每次還都能再遇見。
她不愿糾纏,微微見了個禮就向回走:“你我本就不甚相熟,阿晏今日與舊友相邀,不方便陪凌公子說話了,先行告辭。”
這會兒人正多,她不信折扇公子會不顧禮節胡來,廳里小廝已經在與緋云幾個說話,看來是來尋正主兒的。緋月攙著沈淵,牢牢將自家姑娘擋在前頭,不給折扇公子半分余地。
“墨觴晏,你何必如此。”折扇公子穩如泰山,“你與人有約,我也不過如是,聽戲捧場便走罷了,并非刻意惹你討厭。”
沈淵頓步,回身道:“公子既如此說,就是阿晏過分了,公子見諒。你我早已挑明,云泥之別,公子又何必如此呢?”
折扇公子顧左右而言他:“當日只說時節傷人,不宜出門,春日再相見也不遲。在下卻沒想到,還有誰這樣大的面子,能讓冷香閣的阿晏寒夜赴約。”
“公子說什么便是什么,阿晏無意反駁。寒夜么,公子請早回吧,莫要勸人容易,勸己卻糊涂。”冷香花魁不再回頭,道路行車聲足夠淹沒一切。她似乎還聽見一句,是對方在問,今日玉先生的《長生殿》唱得如何。
她道,唱得極好。聲音不高,也不管折扇公子能否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