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小閣主尚且不計較,自己有什么可矯情呢……
回過神來,腰身竟已經跪酸了,多虧水蕓還在身邊,錦書才沒在三官大殿上丟了丑,維持著體面站起身,意外發覺自己的眼眶也酸澀,若能照照鏡子,怕是已經滾了圈紅。
她努力看得很淡,不成想還是被自己嚇唬著,生怕走上母親的老路。水蕓貼心,立刻遞上帕子,許錦書按著眼角,猶不忘向丫鬟道一聲謝。
神仙面前,還是不要失態為好。周圍的香客也不少,人人都虔心祈禱,沒有誰刻意關注到她。想必求神拜仙還能哭出來的,也就自己這么傻了吧……
小道童是頭次見這位生面孔,耐心講著若還要拜些什么,應當往何處去。許錦書對每個人都很是恭敬,稍后便領著水蕓,低下頭匆匆出來,院里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干凈,往來香客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咯吱作響。
落雪尚且有痕,殊不知人心惶惶,曾經有過的那些情意綿綿,在漫長歲月的洗禮中,能否留下些許印記。
琴師走得很專注,以至于花魁娘子近在咫尺,幾乎擦身而過都沒發覺。水蕓倒是看過來,被沈淵一個眼神制止回去。
“再進去吧,來了一趟,咱們好好拜一拜。”
沈淵旋身進到殿上,面對著三官,跪得絲毫不猶豫,衣袂翩躚間竟頗有毅然決然的味道。緋月和緋云緊隨其后,主仆三個行走長生觀,還是頭一次跪拜第二回。小道童也不發問,默默立在側旁,向她們還了個禮。
或許,是許錦書在這兒跪得太久,讓沈淵覺得自己來得心不誠,怕被神明降罪,又要生夢魘;又或許,她本身也是心不安寧,只能尋找各種借口,貪心不足一次。
花魁娘子求的不是姻緣,是天佑蒼梧,神明庇護邊關,愿賜福于她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兄長。西北的冬天比京城更冷,下起的雪也只會更烈、更兇,馬蹄被深深埋沒,將士兵卒寸步難行,可他們從不退縮的,寧肯將性命留在茫茫不見邊際的冰川雪原。
沈涵說,畢竟他們身后的是蒼梧,是父母,是兒女,是手足。年年新春,他們兄妹兩個都難團聚,能夠相對把酒言歡的時辰不多,沈小將軍總說,不提這些兇險的,高興的日子啊……不要哭。
才出殿門,外頭地上已經積起銀白大片,掩蓋了先前的腳印,雪花紛飛如鵝羽,觀中道童們披著斗笠,三兩結伴出來清掃。
“這雪眼見是要大了,姑娘,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緋月趕忙撐起傘,近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