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
她想問,隱隱的香息傳了過來,腦子開始有些昏昏沉沉。
“多謝妹妹掛念,為我兒懷玉勞心……大恩大德,銘記在心……”
迷糊間,她聽見葉氏如是說。
她忽得睜開眼,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外頭的丫鬟早就候著了,捧著盆桶水帕魚貫而入,由得丫鬟張羅打扮妥當后,來到膳廳,卻見李承澤正坐在里頭。
她疑惑了問:“王爺今日不上早朝?”
“今早告了假。”
嘉月怔了片刻,成親以來,除新婚三日以外王爺從未告過假。她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一眾下人端著早膳上來。
見她一口一口喝的香,李承澤唇角動了動,取了濕帕拭凈手指,淡然問:“今日可要一道去廟里上香?”
上香?
她停下動作,微微有些晃神,沉默許久方道:“好。”
馬車駛過大街,李承澤掀開簾子,看著馬車外來來往往的百姓,街上店鋪林立,張羅叫賣,一副繁榮盛世的景象,他看了片刻,忽道:“我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甚至不知京中的市肆城郭變成是何模樣了。”
嘉月有些詫異,側頭看他,沒有說話。眼中的他眸如墨玉,眉目清泠,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他的眼睛里。
只聽他道:“進了宮,親情就斷了大半。母妃還在時,偶爾還會帶我回家省親,后來母妃去世后,便走動的少了。”
嘉月心中一時明白了七八分,權勢動人心。富貴權勢,錦衣玉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只是幾千個日子在前頭,那一份富貴家世,亦讓淑妃與懸絲傀儡無異。
他放下了簾子,臉上并無絲毫波瀾,不過是平平如常的樣子,淡然道:“大家都想往那座宮城去,可我就是從里頭出來的。那里頭的人,個個緊裹著綾羅綢緞,步步都有規矩,處處都是心機,如同一個囚籠,把人囚進去,成了個懸絲傀儡,然后去悲,去喜。我母妃在宮里待了一輩子,嫁給誰不由她,過成什么樣也不由她,這紅墻碧樹倒成了她的囚籠。”
他轉頭迎視著嘉月的雙眼,但她不同,有喜怒哀樂形于色的自由,明媚鮮活,活色生香。
嘉月垂下眼瞼,嘆息一聲,“真真是盛名之累!”
古往今來,有多少寵冠后宮的女子不得善終?又有幾個被皇帝寵愛的女子能善終?
李承澤聽到這話,那一雙眼里,起了一點隱約的波瀾。他慢慢沉下目光,半響后開口:“你說的不錯,盛名之累……”
國露寺。
香霧朦朧,梵音飄渺。
誦經木魚聲下,她跪在寶相莊嚴的金身佛像底下,虔誠地閉目燒香。愿九天諸佛庇佑葉氏姐姐來生一生順遂、喜樂安康。
禮拜完畢,方丈迎了她到了一間潔凈淡雅的空廂房里歇息,丫鬟婆子端著漆花食盒流水價的進來,拿出隨車帶來的瓜果點心,邊兒擺著一壺新茶。
茶葉倒是平平無奇,只是這水,是山巔靈泉水。
嘉月端起茶喝了一口,開口道:“不知方丈可否能為我供一盞長明燈。”
“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面目慈悲,“不知王妃所求何愿?”
“愿一人來世一生順遂,喜樂安康。”
方丈打了個佛偈,眸眼通透:“佛度眾生。”
“佛有慈悲心。”她望著瓷杯中澄澈的茶水,淡然一笑:“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生而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