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上與王昭儀跨出門來,滄海忙躬了身子小聲對六月說了句,“機靈著點兒,娘娘看起來不大高興。”
六月點了點頭,跟著滄海迎上前去,二人分別為各自服侍的主子披上斗蓬,遞上手爐。
孟軒鶴與林初南并肩穿過長長的庭院,走到了明德寺的門口。
他看著她。
斗蓬內襯是白色的狐皮,帽子一圈飛舞著白色纖細的狐毛,襯的她的臉蛋更加小巧,眼睛仍然是那般清澈漂亮,只是那里面所流露出來的輕蔑與絕望之間的一種情緒,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極具攻擊性。
“我送你回溫室殿。”他說。
“不必了。”她的語氣緩慢而生硬。
“天這么冷,你打算走回去嗎?”孟軒鶴有些搞不懂她的心思了。
誰知,她聽見這話,小臉一揚,近乎怒氣沖沖道,“皇上現在除了女人就沒別的事情干了么?明日就要恢復早朝了,據我所知,年關朝廷里事情多著呢。”
后頭的滄海與六月嚇得不敢動,也不敢哼聲,眼觀鼻,鼻觀心地想,皇上一直在維護王昭儀呀,又這么體貼關心,王昭儀這是哪兒來的邪火?
這般恃寵而驕的程度可比當初的張婕妤厲害了十倍不止呢。
張婕妤可不敢這么給皇上氣受。
孟軒鶴怔了一下,黑眸緊盯著她。
他忽然想起,那夜建章宮初見,她一睜開眼睛看見他,手握金簪撲向他的時候,就是跟此時差不多的眼神。
這是把他當成真正的宣和帝了。
看來,以后還是不要讓她來功德殿,她一定是看見自己的靈柩,想到林氏滿門,又上頭了。
孟軒鶴一手拳在唇邊,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王昭儀,你身子未愈,朕不放心你走回去,再著了涼就不好了。來吧,上車吧。”
他伸手要拉她的腕,她提前躲了,并側過了身子。
孟軒鶴眸色一深,逼近前去,二話不說將她扛了起來!
全然不理會她拍打著他的后背連說的幾句“放開我”,踩著轎蹬上去,鉆進車廂,將她往軟座上一放。
外頭安安靜靜的,孟軒鶴不好施展,喊道:“滄海,起駕溫室殿!”
呆愣的滄海回過神來,催促同樣呆住的駕車太監,“發什么愣呢?沒聽見皇上的話么?起駕溫室殿!”
駕車太監雞啄米地點點頭,松了韁繩,揮起鞭子往馬背上抽了一下,御攆開始朝前移動,車輪軋過青石板響起轆轆之聲。
滄海握著拂塵的柄,另一頭搭在肩膀上,加快步子跟上御攆的速度。
剛剛,他以為王昭儀才獲得皇上的寵愛,就要失寵了呢。
結果,皇上竟然不生氣也不問罪,還忍氣吞聲的裝著沒事兒的樣子把王昭儀給扛上車去了。
他八歲進宮,那時候孝景皇帝還在呢,因為有股子機靈勁兒就被派到了建章宮,后來又接著伺候宣和帝。
據他所知,宣和帝,也就是現在這位皇上,從來沒有對一個后宮女子這么忍讓過。
就說那才仙逝的林皇后吧,其祖父乃當時權傾朝野,戰功卓著,連皇上都要敬著的大將軍大司空林萬里。林皇后在林府的時候更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隨著林大將軍進宮,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就被皇上當座上賓,寧皇后及諸妃也對她極好的。
后來進了宮,雖初為婕妤,但當時是皇后的寧氏見到年紀尚小的林氏也是以禮相待,皇上更是諸多賞賜,林氏的侍從、車馬、服侍為后宮最多最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