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從陳琳手中取了西夏國書,從信封中抽出其中的信紙,低頭細看起來。
范宇發現,官家趙禎的臉色開始之時還算平靜,但是看了幾行之后,便顯出一絲怒意。待最后趙禎看完,將所謂的西夏國書放下之下,臉上怒意更是掩飾不住。
“元昊要我大宋從瓜沙二州撤兵,并將瓜沙二州交予西夏。如若不從,便要與遼國議和,對我大宋出兵?”趙禎看著下面的野利仁榮道:“你主元昊,他哪里來的這等自信,覺得我大宋會如他所愿。如此不敬,且語出威脅之言,難道元昊他就不怕,我大宋出兵,與遼國一同將西夏滅國嗎。”
野利仁榮卻是絲毫不慌,面對趙禎的質問淡笑道:“官家莫要說笑,我西夏黨項以放牧為主,騎上馬匹趕上牛羊,便可逐水草而居。若是不敵遼國與大宋聯手,退至回紇之地也就是了。我西夏黨項一走,便空出老大的一塊沃土,不知遼國與宋國,誰還會去追擊我西夏各部。”
趙禎卻是眉頭挑了起來,這西夏的使節居然這樣說,讓他不禁猶豫起來。
人一猶豫,原本生氣的氣勢便弱了下去。
范宇一看官家有些虎頭蛇尾,而那野利仁榮則面帶得色,豈能使之如愿。
“野利兄,你所說的這等事,表面上看似乎有些道理,便其實不然。”范宇呵呵笑道:“西夏各部若是現在能退入回紇,那只怕回紇早就是西夏的治下了。而且西夏各部若是沒了根基之地,也不過是任人宰割不足為慮。何必在此虛張聲勢,以做垂死掙扎呢。”
看到范宇開口,野利仁榮也不擔心,反而笑道:“安樂侯自出使遼國之時,便在南京謀劃挑撥,使我西夏與遼國產生了罅隙。之后兩國因為遼國境內的黨項各部沖突,背后亦有安樂侯的影子。如今占據河西瓜沙二州之地的宋軍,聽說也是安樂侯一手所建的軍隊。真沒想到,安樂侯年紀輕輕在大宋竟有如此高的聲望,竟能以全大宋之力,處心積慮的對付我西夏。在下甚為佩服。”
這話看似在夸范宇,可實際上卻是給官家趙禎的心里埋釘子,用心十分險惡。
范宇卻是不以為意道:“如今西夏的局面,豈是我一人能為的?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便是如此了。西夏桀驁不馴,國小而不處卑,新任國主元昊更是性情乖張喜怒無常屢犯大國顏面,已有亡國之憂。如今看來,豈止是亡國之憂,這是即將亡國了。”
趙禎原本聽了野利仁榮的話,便覺得范宇目光之遠算計之深布局之大,簡直是個隱藏極深的一代梟雄。
但是再看范宇所說所為,卻是又覺得自己錯怪了他。
西夏走到今日麻煩不斷的局面,若說是范宇一人所致,確是有些夸大了。
而且那元昊于繼位之時,便對宋使并無多少尊重。據使臣回來所報,在前殿設宴款待宋使,則后殿打鐵煉兵之聲不絕于耳,雖名為款待,實則暗含威脅之意。
范宇說那元昊桀驁不馴,國小而不處卑,卻是再貼合不過,可謂入骨三分。
野利仁榮請官家召范宇過來,便是要當面揭穿范宇對西夏的布局。即使對西夏沒有好處,也可給范宇制造極大的麻煩。
但是他卻發現,面對范宇的反駁,他的話似乎顯得十分無力。就象是拙劣的挑撥離間,到處都是破綻。
野利仁榮看到對付范宇無功,若是接著說,反倒更顯自己有刻意離間之意,便岔開話題。
“我在來時,我家大王便叮囑于我。宋國若不肯從瓜沙二州撤軍,我西夏亦不會客氣。遼國如今師老兵疲,相信我西夏與之議和并不為難。”野利仁榮冷聲道:“之前數月之久的鏖戰,使我西夏國力消耗不小。正可抽身出來,取之于宋國。”
趙禎聽到這里,不禁看了范宇一眼。這西夏的動向,完全與之前范宇在崇政殿的分析一致,可謂神機妙算。
他不由心中嘀咕,莫非這野利仁榮說的是真的,安樂侯果真是個算無遺策的梟雄不成?
一直沒出聲的蔡齊,此時卻笑道:“這等情形,早已落入安樂侯的算中,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