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思肖看到石經閣的先秦古簡時,更是激動的難以制止,竟然放聲痛哭起來。鄭思肖和文天祥不同,他是個純粹的學者,雖然帶著文人的狷狂,但也更加至情至性。
所以失傳古簡對他的沖擊,更甚于對文天祥的沖擊。
“君上,這是天命啊,天命!”鄭思肖又大笑起來,“何止是唐國天命,更是華夏底蘊,此乃夏也!”
李洛笑道:“憶翁先生,這些古籍面世,可否能正本清源,改革理教,矯正文道?”
“可!”鄭思肖毫不猶豫的說道,“這些古簡才是文統所在,淵藪也。代圣人立言之人,要無地自容了。在下一直以為,儒者道也。道,儒之本也。然而如今變成了朱程理學,簡直謬之千里!”
華夏的文道,從宋代開始更替,傳承千年的“漢學”被“理學”取代。理學的本質是“道德宗教”,主張道德即天理,從而教化本心,進而以德治國!內圣外王!
也就是…德之道!
是不是很高大上?
相對于研究經義訓詁的漢學,理學具有很大的進步性,在思想層面有了質的飛躍,上升到哲學宗教的高度。理學不是憑空生造的,而是根據先秦道家和儒家學說,“復古”而來的。
理教是崇拜道德天理的宗教,最高神是“昊天上帝”,也就是天道。其次是代表天道的天子,再就是傳承天道的祖宗父母,最后是教授天道的老師。屬于分層次神格崇拜,類似佛教和基督教。
理教是很精致很嚴密的宗教。理教的廟宇,就是無處不在的孔廟。理教,是糅合儒、道、釋的本土宗教。
所以,李洛想到很多穿越者全盤否定理學,喊打喊殺,就很為他們尷尬。你們搞清楚理學是什么了么?
理學和科舉一樣,是很好的形式。然而和科舉一樣,都是在內容上太過于狹窄,最后造成弊大于利。
科舉考試的內容太狹窄。理學也一樣。
理學只是規范了道德人格,而對自然哲學(格物)完全忽略了。同時,理學宣揚超越種族的普世仁愛思想,太過于超前,弱化了民族尚武精神,抑制了擴張進取心。
第二,理學規范太過苛刻死板,尤其是對婦德,甚至發展到變態的地步,禁錮了思想。
所以,李洛從來沒打算全盤否定理學,只是要動大手術,在內容上改革,完善。將理學儒教裝進道家的大筐子。
新的理教,就是道教。你不是規范人之道(道德)么?好。武士也是人,那你再增加一個武道規范吧。武士道,也交給你了。
你不是崇拜天道么?好,自然大道就是天道。那么,自然大道你也要管。你不能光管人,不管事。萬物自然皆有靈么,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不是說天道自然么?好,女子裹小腳可是違反自然的,這個你也要管。
最后,仁愛是好的,可那也要看對誰。圣人的仁恕之道,難道也是為敵人和強盜所設的么?以德報怨,何意報德?所以,你必須提倡華夷之辯,提倡內外有別。
……
李洛把這些想法一一告訴給鄭思肖。鄭思肖聽得眼睛越來越亮,李洛所說的,很多都是他想到過的,而且比他想過的更加宏大。
想不到,唐公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見識,真是天授之才啊。
就是文天祥,也聽得愣住了。雖然儒與道有淵源,本身的確也算一種道,可化儒為道真的可行么?
“憶翁先生,寡人適才所言,能否完成?”李洛很期待的問道。
鄭憶翁道:“有古簡遺書在手,君上再廣招名儒,倡以大義,又逢蒙元打壓儒家,此事必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