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官邸雖然規模遠遠比不上趙顯的皇宮,可是住著舒服多了。
須臾間,后花園中的池邊柳蔭下,就設置好了酒菜,兩個嬌艷的女子正在伺候留老相公飲酒,兩個丫鬟伺立背后打扇,還有十幾個絲竹班子,在奏樂助興。
此時已經五月下旬,天氣炎熱,夏蟬嘶鳴。留夢炎喝一口小酒,吃一口菜,再喝一口冰鎮酸梅湯去去暑氣,當真愜意無比。
眼見園中綠樹如茵,夏花緋紅,蝶舞蜂飛,耳聽絲竹管弦悠悠,留夢炎不禁詩意大發,持杯開懷的開口吟道:
白首蒼顏復漢家,
且將詩酒思年華。
故都喜迎鳩杖客,
芳園猶開海棠花。
南北幾度曾拜相,
殿閣今日再宣麻。
等閑怎知老臣心,
但盡余暉趁晚霞。
這詩中的自得之意自不必說,而不為世人理解的委屈之情也流露無遺。
“恩相好詩,好詩啊!這百年之后,青史自有公論,恩相曲折救漢之心,昭昭日月,莫度感佩萬分!”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
炎面前,就出現一個年約三十,英氣勃勃的男子。
此人正是留夢炎最青睞的心腹,也是他夾袋中少有的人才:莫度。
“哈哈,悔之你來的正好!陪老夫小飲數杯。”留夢炎一見到莫度,頓時高興起來。
莫度是幾年前逃難到大都的南方豪族子弟,能文能武,而且精明干練。他當初投靠自己,送了很多字畫金銀為禮,出手大方,而且出了不少好主意,很是得力。
于是,給自己做了兩年幕僚之后,自己就保舉他為保州州同,僅僅一年又升了知州。莫度知恩圖報,大小年節和壽辰,禮物不斷。
這次河南的蒙古色目官員北歸,而河北的漢官也有很多南調。莫度聽說自己過黃河,主動辭去保州知州官位,跟隨自己南下,此時還沒有官職。
留夢炎培養推薦的人也不少了,可像莫度這么能干,又這么知恩圖報的,卻很少。
所以,留夢炎早就視莫度為心腹,很多事都和他商量。尤其是留夢炎的幾個兒孫都在大都,也只有莫度這個門生值得信賴了。
“恩相。”莫度親自給留夢炎斟酒,“恩相雖然芳園飲酒,看似愜意,可實則憂國之情發自肺腑。莫度還請恩相寬心,能為之則為,不能為之,不如北歸。倘若不能力挽狂瀾,也要周全闔家之安。”
留夢炎呵呵笑道:“悔之還是如此爽快。的確,老夫擔憂大宋不能長久,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你剛才說甚么曲折救漢,可謂深知我心。唉,這世間知我者能有幾人吶。”
莫度正色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恩相不必在意后世物議,不是局中之人,安知局中艱難啊。這坐而論道誰不會?世人之所以求全責備,那是缺了換位思謀之心。”
換位思謀?留夢炎聞言不禁頷首,“這換位思謀說得好。悔之不時有妙語警言,可知腹有錦繡。只可惜時事維艱,難以一展心中抱負啊。”
莫度苦笑:“莫度流落北地,幸得恩相賞識,這才能夠忝居五品牧臣,也算主政一方,不虛此生了。恩相待我如父,莫度已經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