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雖然鑾駕輝煌,可趙顯卻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就在剛才的常朝上,平章軍國重事留夢炎,被衍圣公孔洙等人奏請加太師銜。他只是個傀儡,當然只能照辦。
于是,早被趙顯定位為權臣奸相的留夢炎,就又成了太師。
太師…這大宋朝三百多年,可就只有蔡京一個太師。可蔡京固然是奸臣,卻只是徽宗的一個應聲蟲,而留夢炎…是權臣!
說起來大宋權臣不少。秦檜、史彌遠、賈似道都是,可這些人的跋扈強勢,加起來都沒有留夢炎大。
趙顯陰著臉怏怏下了鑾駕,也不搭理跪了滿地的宮人,就自顧自進了勤政殿。
他不想去垂拱殿上朝,也不想回寢宮勤政殿。因為,皇后張淇也在這里。
張淇…想到這個新婚不久的皇后,趙顯就心情復雜。畏懼、抗拒、疑忌、愛慕,竟然交織在一起。
本來,皇后應該住在福寧殿。可新皇后認為福寧殿殘破荒涼,就非要住在勤政殿。
趙顯很清楚,這絕對不是張淇因為新婚燕爾,而不舍得和自己分居,而是便于監視自己,控制自己。
“官家回宮了。”一個身穿對襟繡鳳襦裙、頭插金步搖、額印梅花鈿的清麗女子,笑吟吟的迎接出來。
她袖子一揮,大大方方的對宮人們說道:“還跪著作甚?都起來吧。”
“謝圣人!”宮人們頓時一起爬起來,各忙各的。
沒錯,宋宮皇后在宮中被稱為“圣人”。
很明顯,這位“圣人”在這里說話很有分量。
相反,宮人們對官家的態度,還沒有對“圣人”來的恭敬。
“梓童。”趙顯勉強的一笑,打量了一眼皇后美麗而精致的妝容,就收了眸光。
張淇聲音清脆的說道:“你們都退下。這殿外的秋蟬,也該捉捉了,免得聒噪的本宮心煩意亂。”
“喳!”宮人們領命退出。他們都是來自元宮,習慣上還是用“喳”。
趙顯覺得很刺耳,卻不敢讓他們改為“諾”,即便他很想這么做。
“官家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憂煩國事?”張淇很溫柔的說道,親自幫趙顯脫下通天冠服,換上一套對襟羅衫。
“朕能有什么國事可以憂煩?憂煩的是留相公他們。”趙顯淡淡說道。
張淇美麗,溫柔,看似也很賢惠,可以是個很好的皇后。但趙顯很清楚,她這個忽必烈封的郡主,也是忽必烈的棋子。
如果在蒙元和自己之間非要做一個選擇,張淇一定不會選擇自己。
她只是看似溫柔,其人厲害之處,趙顯也早就領教過了。
張淇款款坐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很直接的盯著趙顯的臉,不疾不徐的說道:“官家,留相公他們老成謀國,陛下凡事交給他們去憂煩,也是應該的。”
她嫣然一笑,看似安慰,實則語帶警告,“陛下常朝的大殿,叫垂拱殿。臣妾雖然喜歡弓馬,不愛讀書,卻也知道垂拱而治的意思,那是三代圣王的德行,也是天下的福氣,陛下以為呢?”
趙顯深吸一口,強笑道:“梓童言之有理。就是怕留相公等人太過操勞,讓朝廷內外認為朕不體恤肱骨大臣。梓童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