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和洛陽是雙子兩京,一東一西,相輔相成。兩京交相輝映,如一架雙輪馬車,能夠輻射周圍整個古九州,也就是大中原的范圍。
歷史證明,無論南方經濟如何發達,華夏的首都始終應該在北方。
韋素筆走龍蛇的擬旨之后,拱手問道:“陛下恢復洛陽為東都,那是不是要重新洛陽宮殿?”
李洛搖頭,“洛陽宮殿如今就不修了。等到徹底驅除韃虜,天下一統,再修建不遲。這洛陽皇宮不修則已,一動就是大工程,非幾十萬勞工不可。大唐眼下,實在不能再修東都洛陽了。”
韋素松了口氣,“陛下圣明,圣天子之仁,澤被天下。如陛下這般愛惜民力者,非天降圣人,無意至此也。據說,開封城北的黃河之水,越來越清了。洛水也更清了,這就是陛下的德行所致啊。”
李洛肅然道:“百姓唯艱,物力寶貴,人主牧臣,皆要慎之,不可不察也。”
韋素拱手長揖:“陛下教誨,臣銘記不忘。為官者,亦當念茲在茲,縱不為良牧,也必為百姓父母。我大唐以道治天下,官守臣道,便是忠君愛民。”
李洛點頭:“善哉。然,人心善變,水勢下流。這道由誰來矯正監督,不是靠人,也不是靠法,這都是靠不住的。能依靠的,只有利。古人恥于談利,可行事準則卻以利為先。”
“因勢利導,關鍵就在一個利字。武士恪守武道,官員恪守臣道,百姓恪守人道,匠師恪守匠道,為的什么?倘若不守其道的收益,而謹守其道的吃虧,那么還有誰恪守其道?”
“這就是用好一個利字。朝廷教化臣民,禮教約束人心,道家倡導信仰,說來說去就在干同樣一件事:讓恪守其道者獲利,不收其道者失利。這,才是真正的公正,真正的清明。”
韋素大有所悟,喟然道:“臣懂了。取失道者之利,補受道者之利。則朝廷并無多少支出,而能約束臣民各守其道。則吏治清明,正氣充沛。”
李洛所說的,其實就是利用利益,來促使全民監督,相互監督,使得好人難以被掩蓋,惡人難以逍遙。
這是給了基層監督之權。行使監督權的動力,便是利益。
想發財么?想揚名立萬么?想升官么?你可以專門發人之奸。
唐國各地出現了一個新的商業模式:叛道偵緝社。
這種類似于后世私人偵探的機構,其實是特察局在崔秀寧的授意下引導民間成立的。
這些偵緝社,除了接民間案子,還要接受警堂和特察局委托。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財源,就是偵緝民間和官場的違法叛道事件。
這些人像獵狗一樣,到處尋找別人的違法叛道之事。一旦發現后舉報查實,就是豐厚的獎勵。違法叛道者有錢,獎勵就來源于叛道者的家財。叛道者窮,他們的獎勵就少。叛道者一無所有,那他們就減稅。
很明顯,這些民間偵探為了利益,可謂不遺余力。他們其實也是特察局的外圍人員,受到特察局監管控制。
這當然無法徹底避免違法失道,可卻能在一定范圍內約束人心。等到這個風氣成了氣候,百姓固然不愿意行賄,官員也不愿意受賄,因為代價太大,也很容易暴露。
君臣兩人談論一些以利正道的話題,又指出儒家以德正道的不切實際,就談到了孔家。
“陛下,偽宋之前推行均田令,殺了很多豪族,做派令人發指,完全就是殺人搶劫。可是曲阜孔家,卻不但毫發未損,而且還兼并了其他豪族的土地,倒是更加豪富了。如今曲阜已經在我大唐治下,偽宋封的衍圣公孔洙也下獄了,那曲阜孔氏該如何處置?”
此事,李洛早就思量過了。不過,他還是想聽聽韋素怎么說。
“韋卿說說,這曲阜孔氏該如何處置呢?”李洛大有深意的問道。
韋素心中一突,他很怕回答這個問題啊。
他是讀書人,也是孔圣門徒,當然希望孔家繼續保留,衍圣公繼續保留。
可是他也很清楚,大唐以道為國家,納儒為道,儒家學說固然不會被大唐拋棄,可絕對不會有“儒術獨尊”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