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交流,絕對的惡,絕對的暴徒!是所有火之民,風之民的敵人!”
如此說道,蘇晝能看見,艾蒙的雙手都在顫抖——并非是因為恐懼,而是無法遏制的憤怒,他知曉,此時的神官心中,正燃燒熊熊怒火:“我們是遵守教約的人,我們沒辦法主動對這些‘自由’的人出手——可是他們卻能對我們主動出手!”
“我們是遵守法典的善人,而他們是不遵從的惡人,他們可以用教約上的條約來欺辱我們,而我們除卻審判之外,卻不能對他們進行報復!”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更何況,輪回世界的這些人并非是君子,他們只是單純的遵守教約,百分之百的遵守。
蘇晝沉默地聽完了艾蒙的敘述,青紫色的龍瞳中,有隱隱的靈光閃動,證明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甚至沒有問‘為什么你們不反抗’——因為蘇晝就算是用猜都能猜得到,艾蒙會怎么回答自己。
——因為有您啊,審判之主,您才是惡的懲戒,我們沒有權利去報復他們。
“這個地方……這些人,絕對有問題。”
如此想著,心中激蕩,蘇晝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復雜的思慮翻騰:“不,不對。”
“有問題的不是他們,是……我。”
然后,他看向審判臺,青紫色的龍瞳凝視著那個已經昏迷了過去,僅僅是因為海盜之子,就被綁在架上,接受審判的風之民女孩。
“僅僅是海盜的孩子,為什么你們就能確定她不信主呢?”青年如此自語。
而艾蒙輕松地回答道:“倘若她真的信主,那么稍后的審判,主您肯定就不會選擇懲戒她啊。”
說到這里,神官突然恍然大悟,為什么之前,主會詢問那些問題了——難道這個海盜之子,真的信仰神不成?原來如此,倘若這樣的話,那么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假如是這樣,那他們還真的是虧待了同胞,傷害了一位無辜的良善之輩,也難怪剛才主那么困惑了。
艾蒙覺得自己懂了,但是周圍其他的普通人卻并不知曉。
在臺上神官簡短的宣判之后,所有人都已經雙手合十,閉眼祈禱,祈禱審判的降臨。
蘇晝還來不及思考,他就又感應到,一股龐大的愿力,遠勝于之前,審判那位傳播瘟疫的老頭時的愿力,正宛如海嘯一般,朝著自己涌來,想要借取他的力量,施加雷罰和審判。
而正是這一行為,讓蘇晝終于明白了過來。
“這個審判……根本就沒有一個標準,去確定這個人究竟有沒有罪!”
靈魂空間之中,蘇晝的靈魂感受著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愿力鎖鏈,那一道道金光璀璨的線條,每一道都約等于成百上千人的信念匯聚。
它們從整個夕光城的廣場升騰而起,然后涌向萬民呼應的‘神’所在之地,也即是蘇晝所在之處……然后,向他祈求力量。
判斷是不是惡?沒有這個程序。確定有沒有罪?沒有這個條例。罪究竟有多重?也沒有這個標準。
愿力越大,能借到的力量就越大,審判的結果就越重。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當數萬人說一個人是惡,那么那個人就算一點惡事都沒做,愿力也會呼應著神的力量,將其化作齏粉。
——誤會?
我們人類會誤會,難道神會誤會嗎?神是永遠公義的!倘若此人有罪,那么神就會懲罰他,倘若此人無罪,神自然就會放過他!
靈魂空間中,蘇晝沉默地約束著所有愿力凝聚而成的愿力鎖鏈,但心中卻騰起了一種莫大的恐懼。
“不,神不是正義的……甚至,根本沒有神……我才剛剛來到輪回世界三天都沒有,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
“你們之前數百年,所信仰的那個審判之神,究竟存不存在?即便是存在,祂究竟會怎么呼應你們的愿望?”
“是有一個標準,還是說,像是現在這樣……僅僅是憑借愿力的大小,就借出力量,施以審判?!”
約束著手中的愿力,蘇晝沒有將力量借給它們,他本打算就這樣,強行拖過五分鐘,讓神官宣判上面的那個女孩無罪——不管怎么說,因為不信主,就等于是罪,就要承受審判的世界,實在是太過無理取鬧了。
有一萬種‘更好’的方法,去處理這個問題,又為什么非要用這種最極端的懲戒?
但是,他這么認為,卻并不等于愿力這么認為。
似乎是察覺了這一邊無法借取到力量后,所有朝著蘇晝延伸而來的愿力,便都齊齊消散了。
無形的靈界中,夕光城的廣場上,所有人頭頂都飄散著一顆顆金色的愿力光點,它們不再朝著蘇晝匯聚而來,而是朝著高空,蒼穹,乃至于世界之頂,世界內側,蜂擁而去!
一瞬間,就像是漫天星辰直入云間,一道在蘇晝眼中通天徹地的愿力光束,就這樣貫穿了靈界,直入遙遠的天際彼端!
然后……有什么龐大的事物,就這樣從沉睡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