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時間的黑暗中,幾近于失去意識的葉秋聽見了些許動靜,以及些許聲音的片段。
那是一支隊伍步伐震動大地的聲音,那是幾個人零散而迅速的交流。
“他還是個孩子。”
枯澀堅定的聲音響起:“頭,我們的糧食或許還夠?”
“不,不是因為孩子。”
而另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道:“大旱已有半載,盛州腹心周邊三百里內已無人煙,而他還堅持活著。”
“他想活,我們得讓他活著。”
嘴唇接觸了溫潤的水,水有些腐臭,那是被放在皮袋里太久,又被烈日炙烤后獨特的味道,但只要是水,就比一切都甘甜。
在昏昏沉沉的夢中徘徊許久,葉秋再次睜開眼時,卻看見一群衣衫簡陋的人聚在一起歡呼,聽見喜悅的聲音。
“有水了,有水了!”
“這里果然有泉眼,我們挖出水了!”
而后,便是水涌泉出,騰飛的水霧在烈日炙烤下仍然清冷,早就遺忘了模樣的水滴垂落在臉龐,令少年懵然不知置身于何地,不禁伸手觸碰額頭,只感一片冰涼。
蘇醒后的葉秋自然加入了這么一群人,幾天后,他也搞明白了這些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究竟是什么來歷。
盛州大旱,數百萬災民外逃,居然引得天下大亂,叛軍層出不窮,如今朝廷已經無暇賑災,正四面調軍守衛京畿(ji)之地,應對天下各路叛黨逆軍的來回征伐,反而無人在乎盛州這片白骨盈野之地。
無人照看,也無糧援,為了活著,盛州殘余的災民總是需要自求生路,這一支‘涌泉軍’雖然自號義軍,實際上只是一群有著相關學識的奇人異士聚在一起,尋找這大旱之地罕見的水眼,開泉求水,賴以求生而已。
“你可以叫我掘井。”
為首的高大削瘦男人在為葉秋診斷了病癥并后,就笑道:“你只是餓的急了,沒什么大問題,身體底子很好啊。”
“你現在也沒什么去處,不如跟著我們,好歹有口水喝。”
“嗯。”
沒有,也不可能拒絕,葉秋自然也加入其中。
不得不說,涌泉軍的生活苦楚難以言喻,所謂水眼不過一時而已,隨時會隨著盛州地脈變動而變換,至多只能解一時饑渴,并不能真的長久解旱。
平日,涌泉軍需四處勘察,越過曠野荒地,攀山越嶺都只是等閑,最難受的是來不及找到水眼,地脈又再次變換,那之前勘察的所有結果都成了無用功。
哪怕是在地主家當奴仆,葉秋也沒這么累過,他年紀小,軍中的同袍還算是照顧,不會真的讓他隨軍進山,但平日也要為其他前輩洗衣整備,打打下手,如若不是他之前在地主家也是干的這個,還真的會手忙腳亂。
但葉秋卻很快樂。
不僅僅是因為能喝水,嚼草,能夠活下來。
更是因為涌泉軍的眾人,會在他辛勤勞作一天后,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