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過各位領導和同事,宋初就接手了出土竹簡的整理工作,跟兩位師姐一起悶在發掘現場附近的活動板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在這期間,遲遲未決的專家會議也終于拍板定案,并效率奇高地制定出了發掘方案,第二天一早就開工,絕不拖延。
于是,宋初也終于見到了宋爸爸口中的,鎖在石門上的很特別的東西。
這道門本身十分樸實無華,石頭做的兩扇,中間開合,還是虛掩著的,透過中間的門縫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況。
似乎是個空蕩蕩的大屋子,有兩排柱子,對面的墻上還畫了東西。
有人用手推了推,不重,但推到一定程度以后就推不動了。
門上有鎖。
準確的說,是門上鎖著東西。
盡管每個人都小心不要貿然使用未能得到驗證的稱呼,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鎖在門上的東西叫做,龍。
這是兩具完整的龍骨,被一條條或粗或細的鎖鏈相連,緊緊貼著石門,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浮雕,龍身麻花似的擰在一起,兩顆龍頭在門縫處交錯,空洞的眼眶注視著千年后的來人。
鎖鏈的走向漸漸被梳理清楚,并且確定只要解下鎖鏈,收斂了龍骨,就能輕輕松松地推開門,見到門里的世界了。
電燈已經扯了過來,門兩側搭著梯子,有人舉著照相機上上下下地仔細拍照,既是留作檔案,方便研究,如果稍后打算復原這副現實版本的縛龍圖,這些也是參考資料。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開門。”
刑滿釋放的石昆侖(球)巡視一圈,飄回宋初的肩頭。
“你很著急?”
宋初沒在這里添亂,打算返回工作崗位,繼續跟糟朽的竹簡死磕。
石球幽幽長嘆:“因為我想做個人。”
當個沒有手沒有腳還沒有嘴的球太不方便了!
“這里只能讓你恢復一些自保的力量,想要隨意化形成人,你還是去昆侖山修養幾百年吧。”
宋初沿著坡道返回地面,望著山腳下的小鎮伸了個懶腰。
石昆侖(球)厚著臉皮,諂媚道:“我覺得吧,你肯定有辦法讓我盡快復原吧?”
“有是有,不過有副作用,”宋初一指頭彈開快要貼到她臉上的石球,“想想旱魃,原本是個多么漂亮的美女,就因為過于依賴人類的信仰之力,結果從天女變成了僵尸怪物。”
被人抬舉起來的神的面貌,是會被人的信仰左右的。
若是以信仰之力為主要力量來源,在人們決定將它貶下神壇時,隨著翻新的傳說,就會變成無辜的怪物。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八個字在這個問題上得到了最生動形象的體現。
石昆侖是大地靈石,被人們當作神來祭拜的那些歲月不過是錦上添花,還是以他自己的本源靈性修煉最靠譜。
“要不你干脆刷的一下給我把時間撥回去?”石昆侖(球)并不氣餒,換了個方案。
宋初無情又面無表情地道:“不管,自作還請自受。”
石昆侖(球)倒沒多失望,他也知道阿初十有**不會答應。
石球以一種電影里特有的慢動作從宋初肩頭滾下,落魄又凄涼,掉到地面后還滾出兩三米,躺在了一叢枯萎的雜草堆里,恰好一只螞蟻爬過,無聲地表達著這塊石頭的悲傷。
宋初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過,仿佛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破石頭。
石球眼見著宋初越走越遠,終于躺不住了,咕嚕一下立起來,炮彈一樣飛了過去——
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伴隨著鎖鏈的嘩啦聲,在宋初忽得轉身的瞬間,從不遠處的地下傳來。
石球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宋初抬起的手掌里,被她的手指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宋初在抬頭看天。
兩條白骨拼成的龍,一先一后從地面騰空而起,越過她的頭頂,舒展著,咆哮著,在晨間的日光下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