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阿初在交談時流露出只言片語的自我介紹,該隱的聲音成了上軸時缺少潤滑的絞輪:
“你,見過她?”
“在莉莉絲活著的時候,沒有。”阿初坦誠地道。
但是,她是這個世界所有靈魂在一次次轉世時的中轉站,她也就因此被動地接收了每一個靈魂所有的記憶,并引導著它們經過時間長河的洗滌,忘卻前塵,開啟新生。
而她本身,是沒有「遺忘」這個功能的。
所以,她記得——
“莉莉絲有個遺憾,一個讓她死后也戀戀不舍,靈魂始終不肯離去的遺憾。”
那是個強大又有些特殊的靈魂,因此讓她更容易從記憶海洋中將這個靈魂翻找出來,并順便轉述一下遺言。
“她想告訴你,‘我愛你’。”
最后三個字,不是阿初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溫柔無比的,又熟悉到讓骨骼都顫栗的女子聲音。
該隱閉了閉眼睛,一步上前,緊緊抱住了阿初,把她用力按在懷里。
“別動,我現在需要一個擁抱。”
聽到該隱生硬中帶著些許哽咽的聲音,阿初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緩緩抬起,調整著合適的位置和力度,很不熟練地將它們搭在了該隱的背部。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擁抱,也是第一次擁抱別人,希望自己沒有做錯這個動作吧。
糾結了一路要如何提純動機,又糾結了一路怎么設計套路,該隱終于解脫般地把這兩個念頭狠狠扯開,心無雜念地感受著此時此刻的情難自禁。
與食欲無關,與肉/欲無關,與激情無關,卻能緩解他這千年以來的疲憊、不甘、自我痛恨和流離彷惶。
因他而死的母親,因他而死的父親,想要他死的祖父,猜不透是不是也想要他死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被自己創造出來的同族,卻因為受到血液的限制,只能成為他的下屬。
他們無法違抗他的命令,這讓他總是分不清那些尊敬、關切和愛戴是不是出自他們的真心。
而那些靠近他的女人,往往也懷有另外的心思,無法信任,無法徹底敞開心扉。
當然,也可能是他過重的疑心作祟,畢竟帶著一身傷死里逃生地領受過一次祖父策劃的美人計之后,他會有這種后遺癥也不奇怪。
而現在,懷里這個人,他找不出懷疑她的理由。
睜開眼睛,該隱看到了一個刺眼又刺心的物件。
抬手拔出那根新削成的木簪扔在地上,緞子般的黑色長發披散下來,該隱攏過發絲,輕聲道:
“還是散著頭發更美。”
“可是,也很麻煩。”
感受到該隱的放松,阿初推開他,皺著眉用手指梳了梳頭發。
“那我再給你做一根。”
“不用那么麻煩,剛才那根就挺好......”
阿初低頭,剛好看到該隱踩著那根發簪,咔嚓一聲。
竟然斷成了八截。
這是怎么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