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招紅姑娘,那是我想欺負她呀?這樓里的東西都是有數的,別說一個食盒了,就是少了根蔥,都得我們平攤了賠。”
不等這胖子說完,她掌心里就多了一角銀子,閃閃的光,罩住了三百斤即將噴出的唾沫星子。頓時,胖子笑得合不攏嘴,大饅頭一樣的臉上堆起了一層又一層褶子,“多謝招紅姑娘打賞!”
“姑娘我打賞你?你以為你是誰呀?這是賠食盒的錢,你要是再敢欺負她,仔細姑娘疼你!”
“哪敢啊?我要是早知道姑娘認了這小蹄子當干女兒,我巴結她還來不及呢!”大胖子說完,一溜煙地就跑,身上的肥肉就跟浪花一樣飛快地卷走了。
招紅還是被她這話給氣著了,她一個大姑娘家,哪里認什么干女兒?
“招紅姐姐,謝謝你!”小姑娘梳雙髻,簡清認得是他們家隔壁米店老板的女兒,名叫添頭。添頭娘二十年里,生了十個女兒,接二連三,快四十歲的時候,總算是生出一個帶把的。誰知,一胎雙胞,還帶出來個女兒,兒子取名叫孫德貴,女兒就叫添頭,今年九歲。
簡清幾次在街上遇到這個小小年紀就在青樓打工養活哥哥的女孩,沒好意思叫她添頭,一向就叫甜頭,或是甜甜。
招紅沒有搭理甜甜,將小姑娘往身后一拉,扭頭看向簡清。
“啊!”簡清被招紅伽馬射線一樣的目光驚得叫了一聲,訕訕一笑,后背貼墻站好,“那個,招紅姐姐,我是來找周參大哥的,他在不在?”
簡清眼神羞羞答答,目光中帶著對女英雄的神往和克制的掩飾,饒是剛剛和三百斤大胖子斗過一番,心頭氣焰未消,招紅還是對這個一直在旁邊偷窺的少年生不起火,她隨手朝后面一指,“你從這邊過去,直走,過長廊,穿過夾門,他在跨院里頭。”
跨院里有口井,周參正在打水。簡清忙過去幫忙,“周哥,提哪兒,我來?”
“不了,我挑過去。”周參看了簡清單薄得跟紙片人一樣的身子,他取過扁擔,用鉤子鉤了水桶,一挺身就站起來,這才想起問簡清,“清弟怎么來了?”
“我有事過來,就來瞧瞧周哥。你們樓上有貴客?”簡清豎著指頭朝前邊樓指了指,“誰呀?”
她一向包打聽,周參也不以為意,挑起了水桶,絲毫不顯吃力,邊走,邊跟簡清咬耳朵,“不知道,聽說來頭不小。”
來頭很小的人正站在北窗下朝這邊眺望,他曲起一指,正一下一下敲著窗戶,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目光如網一般朝跟在擔水的青年旁邊的少年罩過去。他倒是沒想到,簡沖生了個好兒子,這小仵作油滑得跟泥鰍一樣,才在前門和老鴇拜了一把姐妹,回頭就在后院和龜公做了兄弟。
隔壁來頭不小的屋里絲弦管樂如泣如訴地從門縫里鉆了進來,不依不饒地貼著他的耳朵爬進去。趙棣不悅地朝隔壁斜了一眼,他身后,身穿青布棉袍的中年男子低聲詢問,“爺,要不要把他們都攆走?”
“不用,這大明的江山將來也不會是本王的,本王管他夜夜笙歌還是一心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