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亭中。
只見一男子正對著面前長提柳,那男子年輕的很,身著江牙海水五爪龍白蟒袍,束著長穗宮絳,面容白凈,舉止不凡,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
他似是有感而發,嘆道:“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草木也知秋,韶華竟白頭……”
那長堤上走過來一男子,打斷了那男子的話,笑著道:“詞是好詞,不過太過于悲切了。”再一細看,不正是江城。
“那你有何見解?”亭中男子停下,望著江城。
“正是春意盎然之時,何來如此多的惱騷,”江城道,“更何況,你也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
亭中男子嘴角抽搐,隨及寬慰地道:“你這人好沒意思,罷了罷了,我何必與你計較。說吧,找我來又有什么事情。”
江城笑道:“你如今自身難保,能幫我什么。”
“那也比你一個沒有官職的人強,如今是連朝廷也進不去。”那男子不滿江城的譏諷,立刻以牙還牙,報復了江城。
江城道:“我們不一樣,我以后還有退路,可你就沒有了,但凡退一步,便是深淵。”
男子前一秒還是嬉皮笑臉,下一秒便笑不出來了,正經道:“有什么事就快說吧,犯不著用這些提醒我。”
“我父親這幾天受了沈叔之死的刺激,有些不安分,還望你多多關照關照。”
男子笑了,自嘲道:“你不是說了么,我這在朝廷之中的,和你這不在朝廷之中的,又有什么區別呢?反倒什么都不做更讓人放心。在朝中混的哪一個不是老奸巨猾,至于你父親,又不是第一天做丞相,用得著你來教?”
“我父親和沈叔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如今一時沖昏了頭,想要為沈叔報仇,也是能夠理解的。至于徐嘉,此次終究是沒能傷他半分。”
“也扣了半年俸祿,算是懲罰了。至少說明,父親也是對他有所動作了。這些事我也不便摻和,你還是回去讓你父親見機行事,好自為之吧。”
“你真就放任徐嘉在朝中橫行霸道,擾亂綱紀,胡作非為。只怕哪一天,這江山……”
“這朝廷不是我的朝廷,這江山如今也不是我的江山,我能做什么,我又何必做這些事?”男子毫不在意。
江城不怒反笑,道:“你若是這個態度我便放心了,如今沉穩一些總是好的,皇上如今雖被仙丹損耗,卻活個十年八載得不成問題。皇上也是多疑的性子,事情做多了,反倒被懷疑。”
“你和我說這些話,不怕我回去告狀?”
江城笑道:“若是怕你回去告狀,便不會來見你這一面了。”
男子有些不悅,扔了手中的柳枝,道:“我得回去了,有什么事快說,我怕有人跟了來。”
“我接到密報,說是徐嘉最近準備聯合大理寺的人彈劾誣告我父親。還望二皇子最近注意一點徐嘉的動靜,我好早做準備。”江城仍是從容的神情。
眼前這人便是如今三皇子周成瑜,
三皇子周成瑜道:“這死太監什么時候又開始做這種不帶腦子的事情了,我幫你看著就是,若真是有什么意外,可別怪我。”
“自然不怪。”
三皇子正準備離開,忽地想起些什么,轉過頭來道:“聽說父親給你指派了一門親事,是那個在鄉下住了近十年的于家二小姐。”
“不太清楚,希望那于家二小姐不要太麻煩才好。我們家養得起閑人,可經不起閑人折騰。”江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聽說那于家二小姐于婳還在回京途中,路途遙遠,要些功夫才能趕回來。
這幾日便要去于家完聘請期了,時間雖然緊了些,禮數還是要樣樣周全的。這丞相府的面子,于家的面子,都丟不起。
“聽說這于家二小姐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模樣也極好,想來是個妙人。只是這女子如今把柄握在父親手中,你也要小心為上,不要讓罪過招惹到你身上。”周成瑜好心提醒。
江城道:“這個我清楚,不過,這也許是個機會。”
“什么機會?”
“你就不好奇于勍那老頭子的態度么?”說罷,又像是忌諱什么似的,轉身道,“我也只說這么多了,三皇子還是快回去吧,好好思量思量。”
周成瑜瞇了瞇眼睛,想到了些什么,隨即笑道:“那還望江公子多多助力了。”
周成瑜的話還沒說完,江城已經走上長堤,身影掩映在柳樹之中。
春光融融,柳絮紛飛,花開爛漫,鶯啼燕語,真是一片祥和之景。
周成瑜心情大好,轉身離去,留下一個頎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