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寒芒,催毛斷發。
一縷青絲緩緩從林婉兒耳邊飄落下來。
看著她那緊緊盯著自己的無辜眼神,范閑感覺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罪過,遂將劍收了起來,環在腰間。
范閑身上也是隨身攜帶了兵器的,今日這是首次亮相。
軟劍!
環在腰間的軟劍!
之所以出劍,便是想要逼那暗中之人現身,可是現在看來,那人好像很肯定自己并不會真的對林婉兒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他(她)賭對了!
自己雖與林婉兒沒有男女之情,但終究現在還有一紙婚約,再說,自己也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
這人倒是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樣子。
看著驚魂未定的林婉兒,范閑心中也閃過一分愧疚,對如此弱女子出劍,倒是顯得自己心胸狹隘了些。
“范閑方才多有魯莽,還望郡主見諒。”范閑對林婉兒揖禮,說道。
林婉兒只是看著他,卻未曾說話。
范閑也不理她,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
如此近距離看著范閑那不斷顫動地眼睫毛,那眉宇之間好像永遠也散不去的憂慮愁絲,這還是自己如此近的觀察一個陌生男人呢。
林婉兒心里想著,不覺間,脖頸竟有了幾分粉紅之色。
“怎么樣?”她忍不住問道。
范閑瞥了她一眼,然后放開她的手腕,淡淡說道:“喜脈!”
“啊?”
林婉兒一下愣住了。
范閑恍然如夢,醒悟過來,補充說道:“恭喜,你的脈搏已經漸漸趨于平緩柔和,看來最近倒是修養得不錯,再精心調養些時日,便無大礙了。”
林婉兒緩沖了好久,心緒才慢慢從方才那句“喜脈”中退出來,看了眼已經走到窗邊,探頭往外面看著些什么的背影。
這是自己第三次見他,第一次印象深刻,與他相處,如沐春風,又覺得他的武功實在詭異莫測,是這世間的奇人。
第二次,心中對他卻是多了幾分失望,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夫,那個名傳京都的玉面小郎君。他暴打了一向最為疼愛自己的二哥,又拆了林府。
自己本心生怨憤才是,可是今日一見,她卻發現自己如何也恨不起來,即使他把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真是奇怪的心思。
林婉兒覺得自己心里亂糟糟的。
難道是因為他治好了自己幾十年的頑疾,讓自己以后不再天天喝那苦兮兮的藥水,也不用在整日關在閨閣之中做一只金絲雀,還是說,因為他那日對二哥手下留情,亦或者說,自己提不起對他的恨意,是因為那一張不存在的口頭婚約?
林婉兒不知道。
窗外,樓閣之下,一個傻乎乎的胖子手里舉著一張荷葉,嘴里喊著:“荷花,荷花……”
然后跑了過去。
范閑雖然沒有見過,但細細想來,這人應該就是林若輔的長子,大寶。
先天性智商缺失。
看完整個過程,范閑并沒有看出絲毫破綻,倒真不像是裝的。
這就奇怪了,那人引自己來這里究竟是何意?
端起金絲藍木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范閑依舊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關聯。
“等等!”
在范閑端起那杯茶的時候,林婉兒急忙出聲阻止,但還是晚了一步。
那可是自己剛剛喝過的……
“什么?”范閑疑惑看著她,不明白她臉上為何突然間多出了幾分淡紅。
像是天邊傍晚時分掛起來的一抹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