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夜半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的聲音帶有幾分韻律美,喊得很有節奏。
一看就是老手,干了多年的打更人。
眼睛分明是半瞇著,腳下卻是走得很穩當,昏昏欲睡,口中的聲音卻不弱分毫,鑼也敲得很響,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鼻青臉腫,方才練得如此爐火純青的打更功夫。
生活的毒打,總能讓人不斷進化得像個超人。
這或許不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夢想人生,但是社會的一頓毒打,會讓你變成個明白人,清醒無比,蹣跚著繼續走在變成超人的路上。
打更人叫王老虎,卻長得瘦弱不堪,好似一陣風就可以將之刮倒,飄到哪個讓人們再也找不到的山腳旮旯里去。
也不知道他這名字里面的老虎二字從何而來。
忽然,他那半瞇著的眼睛卻突地精光爆射,三分驚訝,七分驚悚,九分死寂。
鑼聲不再響起,小腿打著寒顫。
前方的黝黑昏暗巷道邊上,飄來一挺轎子,風吹過,塵簾飛揚,落葉翩翩,起起落落,伴隨著稀稀疏疏的淡薄微光,這可不就是話本里面的鬼王夜行嗎?
滴答,滴答……
褲腳滴落不明液體,地上已經濕了一片。
待轎子飄得近了些,這才看得清楚,原來是有人抬著的,不過那抬轎之人一身黑衣,臉帶白色恐怖鬼影面具,再加上夜幕之下,也就看不清其身影,心生魔怔。
抬轎之人帶了面具,不識其容,但是王老虎卻對那轎上之人匆匆一瞥,得見其顏。
認識!
雖只見過一面,卻永生難忘,自然認得。
夜行者,心中有鬼,看什么都像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看清楚來者是人,而非鬼怪,王老虎心下剛松了一口氣,氣尚在胸口,卻已經一刀斃命,生息已決。
轎子離開了好久,風起,身體慢慢倒了下去,頭顱翻滾了兩圈,停靠在墻腳邊上,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要表達點什么還未來得及開口的抱怨。
那不明液體,混淆著鮮紅的血液,顏色顯得有些詭異,慢慢浸入泥土。
“見到了我的臉,怨你命苦……”
轎子內傳出一句淡淡地幽靈般的聲音,鬼魅而飄渺,然后隨風消散而去,再也找不到絲毫蹤跡。
直到轎子消失在巷子街頭,一個紅衣身影從天而降,腰間別著雙劍,單腳率先著地,盈盈落下,飄飄欲仙。
看了一眼腳下的無頭身體,然后皺了皺眉,輕輕捂住鼻子,看向轎子離去的方向,聲音低不可聞,道:“被我盯上,怨你命苦……”
只見紅衣倩影腳尖輕輕一點,飛身而起,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下。
紅衣身影一路回到范府,從瓦礫間飄飄落下,沒有驚起一絲鷗鷺雜音,顯然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苦練還是有些收獲的,不止劍法得以突破,輕功也更上一層樓。
身在半空之中,卻聽見隔壁的房間里穿出一聲尖叫。
“啊!”
她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在假山上輕輕一點,翻越旋進,直接破窗而入。
“若若,你沒事吧?”
進得屋來,卻只見若若坐立于床榻之上,滿頭大汗,似是剛剛從惡夢中驚醒,她上前幾步,坐于床榻一側,關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