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奉畢力格的命令替烏孫王看完病后,李同背著藥箱走出了正在舉行宴會的烏孫王王帳,烏孫王獵驕靡有嚴重的風濕病,在現有的條件下,他開出的藥方只能夠緩解病狀,根本無法根治。他手上的藥材實在有限,這還是他這些年一點一點的收集起來的。這也是他現在主要的工作。
走出烏煙瘴氣的氈帳,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李同只覺得身上輕松了很多。俄而,山谷處悠悠地飄蕩出一絲天籟之音,他的神經立刻被牽制住,逐漸地逐漸地松弛下來。坐在山坡上,遠看羊群溪水般從谷口汩出,歌聲率意著野性的清純,順著樹的間隙流淌過來:“北山北山草茸茸,祁連祁連樹蒙蒙;白山望斷黑山路,近草遠樹遮雪峰。小妹牧羊北山南,阿哥狩獵南山中;三年不見哥哥面,春去夏來復秋冬……”
那歌聲中摻雜了許多的“那個喲嗬咿呀”,隨著風向的擺動斷斷續續,止止歇歇。還在唱:“牡鹿憐憐依山林,牝駒戚戚戀草叢。林深草長尋不見,兩情無意割秋冬……”
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李同依舊凝神傾聽,歌聲悠遠綿長,確實美妙動聽,只是唱的心情和語境完全不同,像是有口無心的那種,讓人難以領會。再要聽時,又更加聽不清了,羊群往那邊的山坡去了,越去越遠,沒有了歌聲,歌卻久久地在心底里縹緲著,似未曾離去。
……
因為兩大部落有著共同的利益。烏孫和堅昆很快就達成了協議。為了表示感謝和慶賀,烏孫王提議舉行一次草原賽馬大會,畢力格欣然接受了邀請。湖灘開闊的水草地上,已經整齊地栽上了旗桿,懸掛起旗號。
烏孫的士兵鋪開一大片粗糙的氈毯,又把標志著王座和貴賓席的精細些的小片氈墊,分置在中間和兩邊。酒裝在陶制的壇子里,馬**灌在皮囊內,都由高輪車運來。“肉”是按照草原上的規矩“趕”過來的,預備當著賓客的面屠宰,以食物的新鮮來表示必要的尊重。
早幾天就有牧民拖家帶口陸續趕來,小海子的周圍平添了許多氈房,無意中為大王的宴請提前熱場。大筵尚未鋪張就緒,無數的小席已經在水邊任意地開吃開喝。吃的喝的都是預先備好的,顯然,牧民們不被允許在這種場合大肆鋪張煙火。
夜散發了昨日的炎熱,灰云又把太陽的熾熱阻隔在高空。涼風吹來,下雨了。一陣子雨過了,露出些陽光,貯存了水珠的花兒更顯出不同的精神。陸續有許多形神與裝扮各異的王公貴族來到,負責接待的烏孫官員們忙碌得不可開交。
從南邊山里遠道而來的酋長們有的披發,有的束絲,有的凈面,有的亂須,有的刺頰,有的文身,有的皮草遮體,有的袒胸露背,有的作勢造姿,有的粗野不羈。他們的頭顱、脖頸、前胸、手臂,甚至腿腳,承載了過多的奇異佩飾,有牙骨的、貝類的、石頭的、木草的、毛皮的、土陶的、金屬的,還有個別的玉件和人骨。
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這些部落見面的禮節也是千奇百怪,熱情至親吻擁抱,夸張至手舞足蹈,竭盡豐富。這些稀奇古怪的人都是烏孫人邀請來的羌人酋長。山里的羌人酋長們非常狡猾,他們唯利是圖,擅長隨風轉舵、趁火打劫。烏孫氏也需要時時照應,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