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一半的游女則是圍在這座房內唯一的一名青年身邊。
這名青年端坐在這座房內的最北端,其身前擺著一張類似于講桌一般的桌案,他的這張桌案比游女們放置筆墨紙硯的桌案都要寬敞一些。
這青年的年紀據目測應該和緒方差不多,應在20歲上下。
剃著一個干凈、整齊的月代頭。
在這個時代,能留月代頭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浪人基本是不留月代頭,因為他們往往四處流浪、有上頓沒下頓,基本沒有那個閑工夫去打理自己的頭發。
所以能留月代頭的武士,基本代表著他不是浪人,還是一個有閑暇功夫剃頭的人。
青年身上的衣服也和他的頭發一樣干凈、整齊。
容貌英俊,眉眼間帶著股書卷之氣。
從外表上看,這名青年無可挑剔,屬于那種應該會有很多女孩仰慕他的類型。
即使不用他人介紹,緒方也知道這名青年應該就是瓜生和他所說的那個瀧川平一郎了。
此時此刻,瀧川正捧著一本線裝書,線裝書的封皮上寫著大大的“論語”這2個漢字。
瀧川就這么捧著這本《論語》在那讀著。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瀧川跪坐在那張“講臺”的后面念著《論語》。
而十余名游女則圍坐在旁邊,朝瀧川投去敬佩、詫異等各色目光。
能讀《論語》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受過教育的武家子弟,基本都能無障礙地閱讀四書五經。
緒方以前練劍的榊原劍館中,有不少師兄弟的家境都像曾經的緒方那樣因身份低微的緣故,家境不算富裕,但他們基本也都能閱讀四書五經。
他們上不起廣瀨藩所設立的專門為武家子弟服務的學府,但寺廟所開辦的寺子屋,他們還是上得起的。
在緒方穿越到江戶時代之前,“原緒方”也是在廣瀨藩某座寺廟所開辦的寺子屋里面完成了基本的教育。
如果瀧川是用日語念誦《論語》的話,那的確沒啥稀奇的,也不可能會吸引來這么多游女聚在他身旁聽他念書。
瀧川之所以能吸引來這么多游女圍在他身旁聽他念書,完全是因為——他現在是正用漢語念誦著《論語》內的篇章。
在江戶幕府滅亡,日本開始明治維新、全面西化之前,以四書五經為首的漢學一直占據著日本學術界最主流的地位。
你若是能在漢學上有很深的造詣,你將會被人高看一眼。
因此——你如果能講一口很流利的漢語,那同樣也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
緒方剛才在門外所聽到的那很熟悉的聲音,便是瀧川所講的漢語。
來到江戶時代近1年半的時間,聽到了許久沒有聽到的漢語,讓緒方忍不住升起親切之感。
瀧川所講的漢語還算是流利。
但口音就不敢恭維了。
日語里面沒有漢語里面的r音。
因此日本人講漢語時,總是r、l不分。
最典型的例子——日本人講漢語時,總是會把“日本”念成“立本”。
瀧川念漢語時的口音,就是這相當典型的“日本人口音”。
因此緒方對于瀧川所講的這漢語,能給出的唯一的評價,就是“還算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