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了笑后,湯神面露苦澀地搖了搖頭。
“阿町小姐,告訴你一個真相吧你所聽說過的這些傳聞,有很多都是錯的。”
“這些傳聞,把我描繪得跟個什么灑脫的俠客一般。”
“但其實并不是這樣。”
湯神長出了一口氣,然后仰起頭,一邊看著頭頂的烏云,一邊面露回憶。
“我并沒有那些傳聞中所描繪得這么美好。”
“我是米澤藩的一名下級武士出身。自幼時起,就過著貧寒的生活。”
“家中僅有的算得上值錢的東西,就只有我現在手中的這把家族代代相傳的寶刀,以及同樣也是代代相傳的‘倭刀術’與唐土的‘操槍術’。”
“自有記憶起,我就受盡了貧寒的折磨。”
“所以在將家族引以為傲的‘倭刀術’與‘操槍術’練至小有成就后,我就開始了武者修行。”
“我的目的很簡單效仿二百年前的宮本武藏,用掌中刀打響名聲,然后被錄用為官,擺脫貧寒的生活。”
“也就是說我的每一次的揮刀,都是奔著榮華富貴而去的。”
“所以我那個時候,只干那些有助于提升我的名利的事情比如斬殺某些赫赫有名、但與我無冤無仇的劍客。”
“凡是對提升我名利無益的事情,以及會給我帶來巨大麻煩的事情,我是碰也不會碰的比如幫可憐的村民解決掉貪官污吏。”
湯神一邊發出自嘲的笑,一邊聳聳肩。
“只可惜……時代變了呀,已經不是二百年前的戰國亂世了。”
“在二百年前的戰國亂世,宮本武藏還能憑著打響名氣來謀得高官厚祿。”
“而現在,不論怎么努力、不論怎么打響名聲,在這個已無戰事的時代里,都極少會有大名愿意雇這種除了劍揮得好之外別無所長的外地人為官。”
“當然或許也只是單純地因為我的運氣比較差吧。總之我努力了數年,也仍是個沒有大名愿雇傭的下級武士。”
“不僅寸功未建,還樹了數不清的仇家,三天兩頭就會有人找上門來尋仇。”
“不過那條‘我最后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之中,是解決掉了一幫雅庫扎’的傳聞,倒是對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路過一個小城町,碰見了一個父母被雅庫扎給害死的小女孩。”
“接著就也不知怎么想的,提著刀就把那幫雅庫扎給解決了。”
“那個時候,見謀得官職無望的我,本就已經心灰意冷。對源源不斷找上門來尋仇的仇家也漸漸感到心力憔悴。”
“所以在解決了那幫雅庫扎后,我就索性跑到了蝦夷地這里來隱居了。”
“接著就在各種機緣巧合下認識了那時也還是個年輕人的恰努普,然后與恰努普成為了摯友當然,這些也都是后話了。”
“也就是說你和恰努普先生當了幾十年的朋友了嗎?”阿町反問。
“嗯,算是吧。”
“那你和恰努鋪先生的感情真好啊。”阿町露出微笑,“此前為了通知恰努普先生‘和人來犯’的消息,孤身一人跑到這兒來找恰努普先生。”
“現在又提著刀,與恰努普先生并肩作戰。”
“哈哈哈。”聽到阿町的這句話,湯神笑了笑,“阿町小姐,這你就說錯了。”
“跑來通知恰努普‘和人來犯’,然后一直留在這,苦勸他快逃命這的確是為了友情。”
“但我選擇拔出刀來,助恰努普一臂之力,就并不只是為了友情了。”
“我是覺得……”
湯神話說到這時,突然卡住了,微張著嘴巴,像是在思考、猶豫著什么事情一般。
見湯神遲遲不說話,阿町剛想著要不要出聲喊一下湯神時,便聽到了湯神的后半句話:
“……讓恰努普他活著,遠比讓我這種人活著要更有價值,所以才提著刀、站在這里。”
阿町很明顯地聽出了湯神這番話的語氣變化。
前面語氣還是有些低沉。
但后面的話,則像是憋著笑意說出來的就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千斤重擔似的。
在說出后半句話時,湯神的眼中也亮出了奪目的光彩。
“謝謝你。阿町小姐。”湯神嘴角上拉,一抹柔和的微笑在他臉上緩緩綻放,“能在不知今夜是否還能吃到晚飯的當下,和你聊到這些,我感到非常地開心。”
“現在時間也不多了。我也該回我的崗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