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蕭鏡水,脆弱到連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都能殺了她。
然而到底是在外人面前,總不能失了儀態。
蕭鏡水還是強撐著緩慢地站了起來,雖然搖搖欲墜,但終歸沒有倒下。
“值得嗎?”境主問,“為一群素未謀面的人,為還未發生的事,將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值得嗎?”
他看著明明虛弱至極卻倔強堅韌的蕭鏡水,目光有些復雜。
說實話,他不是很能理解蕭鏡水。
他原以為蕭鏡水會在得知自己真實的身世后拋卻束縛,脫離“人”這一身份和歸屬,為追求自由而追求強大,進而接受他的傳承。
沒想到,蕭鏡水卻走向了與他預料中相反的道路。
“值。”
蕭鏡水此時說話都困難,嗓子火辣辣的痛,每說一個字,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
所以她盡量少說話。
境主搖頭:“真實不懂你的想法。”
“我與你,不是同類。”
境主點頭:“我知。只是仍舊不解,也好奇。”
早在蕭鏡水做出選擇時,他就知道,看似與他極為相似的蕭鏡水,終究不是他的同類。
因為他高高在上,又極度缺乏同理心,無法與其他生靈共情。
所以,他是不會在乎別人的死活的,更不會為別人犧牲什么。
他原以為蕭鏡水也如他一般冷血涼薄,雖對人,對其他生靈有所憐憫,卻是出于對人這一身份的自我定位。
只要拋卻了“人”這一身份的束縛,她就會變得如他一樣。
但事實并非如此。
難得一次錯算,境主非但不懊惱,反倒有一種別樣的新奇,對蕭鏡水的興趣也愈發濃了。
蕭鏡水認真地看了一眼境主。
真像啊。
他表現得像一個人。
雖然過于涼薄,有時也過于偏激,但他仿佛有喜怒哀樂,像極了一個人。
然而也只是像而已。
他的一舉一動,喜怒悲歡,都是一層刻意披上的精心偽裝。
不知情為何物,更不識眾生疾苦。
蕭鏡水驀然笑了。
“因為我生而為有情的人。”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或冷漠無情的法則。
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雖然有時會過于理智,以至顯得涼薄無情,但她本質上,還是一個有情的人。
如若不然,她也不能入太上忘情道。
忘情,從來都不是無情。
境主不解:“你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來處,為何還要以人自居?”
這是境主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萬物皆虛,我亦無。”
就算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真的是假的又如何呢?
只要她認為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若她否定了自己的來處,那她又如何自處?
一個沒了來處的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失了錨的船。
再也無法駐足,也沒了歸路。
蕭鏡水不入虛無道,就是因為此。
因為能讓一切變成虛無的,便會以為一切都是虛無的。
到了最后,在一個盡是虛無的世界中,她是存在?還是不存在?是真事,還是虛無?
虛無道是最危險的道,不止是因為強大,也是因為必將誤入歧途,迷失自我。
所以蕭鏡水對虛無道的態度是,用而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