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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選駙馬的宴會成全了兩雙眷侶,唯獨沒有選出駙馬。
晉楚棲梧一路走回棲梧宮,她倒是不記得自己那一路是個什么模樣,只記得把周遭的人嚇得不輕。
韻韻急白了臉,急出了淚。
連南冬,都變了顏色。
回到棲梧宮中,晉楚棲梧斥退所有隨從,一人進入殿內。
片刻之后,殿中傳來巨響。并且接連不斷,像是發生了地動。
眾人連忙沖上前,卻被房門擋在門外。
“長公主,長公主……”
眾人的呼喊聲、拍門聲以及殿內傳來的器物落地、撞擊、粉碎的聲音相互交織,一連持續了兩刻鐘。
房門被人從里面打開,晉楚棲梧走出來,手中拿著弓箭。
眾人向里看去,被殿內的景象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花盆、書架、瓷器、琉璃、桌椅……大殿之內所有能扔能砸的東西,沒有一個還待在原處。
如今侍候晉楚棲梧的人,都是新召入宮中的。所以他們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重回楚京的長公主。
眾人皆是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很快變得從容自在。心道長公主端莊大氣、進退有禮、為人和善、待人更和善,哪里有半分從前的傳聞中驕縱跋扈的模樣。
可是曾經的長達十五年的嬌寵所養出的性子,早已在晉楚棲梧的身體上生了根。
那一場大火和四個月的逃難減去了枝葉和果實,后面兩年的時間砍掉了莖稈。但是深藏在內里的根,卻不會被拔掉。
她一生下來便是天之驕女,想要任何都唾手可得。
那個人,原本也是……
一朝巨變,她跌落塵埃。活成了陰溝里的老鼠,狼狽至極、不見天日。
當情況變到最差,連茍活于世都做不到的時候。
是那個人忽然出現,承受著她的仇恨,卻將她拉出了絕境、拉出了陰溝、拉回了天日之下。
他說:“我幫你收復家國,重歸故土。”
他說:“不論你想要什么,我都會帶到你面前。”
后來他確實做到了,救她的命,替她犯險,幫她收復家國、重回故土。
而那時的晉楚棲梧已經沒有了勢在必得的底氣,她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暗中留意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終于,她誠惶誠恐地得出一個結論——他的心里有她。
于是在等待他得勝歸來的日子里,她暗自懷揣著只有自己能享受的喜悅,在無數個想起他的瞬間怔愣出神、無端傻笑。
于是在百官提起擇選駙馬時,她表面不理實則暗自等待、竊喜。
終于,等到了他即將凱旋的消息。
遇到溫尚書的那一日,她本就要去向阿弟說明,將擇選駙馬的日子定在九九之日。因為她推算了無數遍,那個時候,他一定已經歸來。
九月初九,她穿上了最愛的石榴裙,戴上了他替她尋回來的七寶手串。滿懷期待又故作從容,宴會之上如坐針氈。
可是到頭來,卻只揭穿了一個假象。他借阿弟的旨意告訴她,多年來的種種,不過是她的一場幻想。
是她一廂情愿,是她癡心妄想,是她自欺欺人!
大紅石榴裙沾滿酒漬,七寶手串散落一地。
長公主射了一夜的箭,將庭中那顆未來得及綻放的珍稀寒梅射得遍體鱗傷。任誰看一眼,都不會覺得它還能存活。
……
晉楚棲梧看向那株梅樹,一樹花朵開得傲然,不只是白雪的襯托,還有樹干之上虬結的疤痕。
“到底發生了何事?”她問道。
南冬站在這里半日,倒像是突然啞了一般。
“長公主!”他忽然跪倒在地,居然帶上了哭腔,“安將軍……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