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時隔六年,再次有前朝官員開始進出棲梧宮。
宮外之人不可隨意進出內宮,但是長公主所居棲梧宮卻可隨時召見朝臣。這是晉楚清梧登基之初所下的命令,后來也一直沒有撤銷。
那些進出棲梧宮的官員并沒有任何錯處,卻紛紛在朝堂之上受到了冷落。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其中蹊蹺,但是該去的人,照樣時常進出。
而晉楚棲梧回宮一月以來,晉楚清梧卻是首次踏足棲梧宮。
“陛下有何事?”晉楚棲梧主動開口,讓晉楚清梧有了片刻的怔愣。
“皇姐近日時常召見朝中官員,有何事要議?”晉楚清梧問道。
“查一些事情。”晉楚棲梧低頭撫了撫袖袍:“若是陛下不喜歡,本宮日后便不見他們了。”
“皇姐要查什么事?查清楚了嗎?”
“陛下是想讓我查清楚,還是不想讓我查清楚呢?”晉楚棲梧站起身,卻發現即使如此,想要和晉楚清梧四目相對還是需要微微仰頭。
當初那個瘦弱單薄能被她擋在身后的小男孩兒,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能反過來將她籠罩的男人。
她的阿弟,再也不需要她保護了。
“看來是已經查清楚了。”
“我沒有證據。”晉楚棲梧道:“所以,只能算是猜到了。”
她一手培養出來的君主,自幼行事無不謹慎,怎么會容許絲毫把柄被遺留在世間?
就連唯一有可能的知情者,也“殉情”了。
“皇姐猜到了什么?”晉楚清梧接著問道。
“你殺了他。”
……
姐弟兩人對視,一陣長久的沉默。
最終,晉楚棲梧首先別開了目光。
“皇姐在哭,”晉楚清梧道:“又是在為他哭。”
晉楚棲梧抬手抹去自己掉落下來的淚水,緩緩走向書案。并未落座,只是將手放到了上面,虛虛地靠著。
“皇姐在憤怒,在后悔,在惱恨。”就像這世上沒有人比晉楚棲梧更了解晉楚清梧,晉楚清梧也能從他的皇姐的身上,看出旁人看不出的情緒。
“你在恨朕?”雖是問話,卻沒有多少詢問的語氣,“為了他,你在恨朕?”
“我只是想知道,”晉楚棲梧看過來,“想聽陛下親口回答我。你為什么要殺他?”
“皇姐這話問得可笑。”晉楚清梧道:“安氏余孽,不該被誅殺嗎?”
“因為他,你才能活下來,才能重歸故土,也能有登上皇位的機會。”
“這話不假。”晉楚清梧道:“可是安氏叛國謀逆、逼宮害死父皇母后也是事實!”
“他說他沒有參與,皇姐就相信?”他反問道:“對,他確實手刃了安靖夫婦,可你怎知不是他身為幼子,見奪位無望,不如改為立從龍之功?皇帝幼子和手握天下兵馬、權傾朝野的的大將軍,孰輕孰重?”
“安將軍擅長以謀取勝,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他難道沒有騙過皇姐嗎?當年引兵入京,三軍將士只聽他一人號令,完全棄皇姐的安危于不顧。”
“再者言,他連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能手刃,這樣的人物,皇姐見過第二個?”
“所以你就殺了他?”晉楚棲梧問道:“因為這些無憑無據的猜測?”
“他不該殺嗎?”晉楚清梧語調驟升,“就算皇姐不承認朕所說的那些,只仇人之子這一條,便足以朕將其千刀萬剮!”
“呵呵呵……”聞言,晉楚棲梧喉間發出一陣低笑,“清梧,你真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比父親更加適合那個位置。父親和母親若是能看到今日場景,必定要夸贊我將你養的如此優秀。”
“你向我說了這許多,卻終究沒有說出最根本的緣由。”她道:“你殺他,什么都不為。只是因為這天下姓晉楚,你容不得一個外姓之人握有天下兵權,掌控著隨時都能威脅到你的力量。”
“可是你說呀!”晉楚棲梧上前一步,“你想要什么,你說呀。你說出來,他未必不會放。”
“你是皇帝,你是楚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什么理由都沒有也大可以將兵權從他手中收回來。”
為什么,一定要他死呢?
“在皇姐心中,朕就如此卑怯?”晉楚清梧眼眶發紅,“為了他,皇姐連血脈親情也不顧,如此來誅朕的心。”
晉楚棲梧看著他:“你從前,也不喚我‘皇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