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唐家的時候,他們已經吃完了飯,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唐老頭和老大習慣飯后去散步,這會兒大概在村口坐著,唐家的幾個女人也不知去哪兒拉家常了。
等唐與柔去的時候,院子里就只有正在用腰機編麻的沈秋月和唐菁。
這種足蹬式的腰機,以前她只在博物館里見過,重生而來后,倒是從原主的記憶中學會了用法。
足蹬式腰機的兩側各有繩套,大的那頭套再腰上,小的那頭套在腳上,兩邊一拉扯,中間那一道道編麻的紡織床就這么被張開了。為了防止中間的紡織床團在一起,靠近腰的位置上用棗木削成弓的樣式,將其中毛線擰成的細繩串在一起。
織布的時候,只需要一手用分經棍將麻分成兩層,另一手用提綜桿穿紗,就能將麻一縷縷地串進布里。
沈秋月雙手的動作就像翻飛的蝴蝶一樣,動作很快,但唐與柔在后面站了一會兒,也沒見麻布有明顯的進展。
這腰機的效率實在太低了。
沈秋月對唐菁說道:“兒啊,娘餓極了,你再去剝點橘子來喂我。”
“嗯。”唐菁將腳上那套環取下,捧著腰上的腰機和一截麻布,走到石磨邊,一連抱了好幾個橘子來。她拿回橘子的時候,轉身看見了唐與柔,愣了一下,然后表情變成了麻木。
跟堂姐沒必要露出委屈表情。大家都習慣了唐老太的做派,對堂姐抱怨也沒什么用。
她木然地回到原地,抱著腰機和橘子在沈秋月身邊蹲下,剝好橘子后,一瓣瓣喂到她嘴里。喂的時候,沈秋月的雙手還在不停地重復勞作,編著麻布。
“這橘子好苦。”
“娘,今天晚上我們多做些麻布,明天我上山去采點野菜來。”
唐與柔忍不住上前,問道:“你們有銀子,將這銀子給奶奶不行嗎?”
她又沒有將那一兩銀子收回來!如果破財能消災,為什么不呢?
“柔丫頭你來啦?”沈秋月這才發現了唐與柔,艱難地咽下苦澀的橘子,嘆了口氣,卻說,“這不是非要干的活兒,這是懲罰呢。誰讓我……誰讓我非要去醫館看病呢……都是我的錯……”
她聲音中透著孱弱,氣息隨著她雙手的動作而有些不勻,認命地勞作,語氣里連一絲怨氣都聽不見,分明已經被虐得麻木了。
唐與柔看向她的腳。
腳踝還是很腫的,顯然白天又一直在做活兒,并沒有得到好好地休息。
用腰機的姿勢需要一只腳伸直,坐久了,腰酸背痛,腿也會抽筋。
唐菁這會兒也沒像昨天那樣頂嘴,看見唐與柔手中的藥汁:“謝過四姐了,能不能放回我們屋里,等我編完了麻,就給我娘上藥。”
唐與柔心里一陣唏噓,將藥放回三伯娘的屋子后,道:“傷是要養的,得跟奶奶說說,總得讓傷好透了再干活,不然落下病根,好不利索,以后干起活來都沒現在麻利。”
唐菁哀怨地望著唐與柔,眼神里仿佛在說,如果唐老太會聽的話,就不是她了。
左右是幫不上什么忙,要是再耽擱點,被唐老太撞見,又要遷怒三伯娘了。
唐與柔速速離開屋子,走在鄉間小路上,沒走幾步,見到宋茗一個人從外走回來,手里抓了幾個山捻子,像是特意別人請她吃的。
她迎面見到唐與柔,抬著下巴,一臉倨傲地說:“喲,這不是柔丫頭嗎?哪陣風把你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