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唐狀元痛得睡不著,捂著手掌在木榻上打滾,壓得木板吱嘎響:“手疼極了,指頭動不了了。”
宋茗跪在榻上,點了個蠟燭,查看他手掌的傷勢:“聽那災星說,冷水敷著,用什么涼血藥就能好。三妹那兒應該還有藥沒舍得用,我去給你煮來!”
她下了榻,用草繩束起頭發,多批了件衣服往屋外跑。
“媳婦,要我說,還是再去醫館里瞧瞧吧,你這瞎治,萬一給治壞了……嗷……你這悍婦!”
屋子不夠大,唐云貴睡在地上,捂在毛被子里懶洋洋地說著話,話還沒說完,被宋茗狠狠踹了一腳。
唐云貴爬起來,怒道:“你這悍婦今個在醫館里竟說要去當暗娼,現在又踹我,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蹬鼻子上臉!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這話要是對一般村婦說,她們早哭得梨花帶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丈夫別休妻了。
可宋茗這平洲來的,哪里怕過唐云貴?
為了兒子,她什么都做得出來。
她憤怒地喊道:“沒工夫聽你胡咧咧,我要給我兒子煮藥去了!你要是識相就幫我把麻給搓好了!唐云貴,我再警告你,你若敢咒我兒,別說是踹你,就是閹了你我都做得出來!”
唐云貴鉆出毛被就想打人,但宋茗正好開門要去院子。這冷風往屋子里一吹,吹得他又凍得鉆回了被窩,好一陣叨叨。
這屋子住了幾十年了,唐狀元都長這么大了,家里卻越來越破。這毛被子蓋了這么多年了,都快不能御寒了。
這天可真是太冷了,冷得唐云貴的怒火立刻就被熄滅了,懟天懟地,懟冬天來了。
父親叨叨,兒子嗚呼哀哉!
唐狀元聽著覺得煩,就躺在床上叫著:“我要疼死了!要疼死了!”
唐云貴裹著毛被,心疼地趴在榻邊,看著唐狀元的手:“這手是斷了吧,還是得上醫館看看。要不,你把仙藥喝掉半瓶,說不定這傷就好了。”
“不行,這是給景公子的!”唐狀元拒絕了,說,“我明天去縣城里看。這姓楊的,我可信不過他!”
唐云貴一聽,問:“兒,你銀子還夠不?不夠的話,問奶去討。”
唐狀元皺眉,委屈道:“倒是還夠。前些日子我去幫人抄了家書,賺了點錢。”
如果不是他要籌備景公子的賀禮,而唐家是真的沒錢給他了,他才不會干這種活。
這話說出來,明顯是想問他討錢。
可唐云貴聽了,卻很是欣慰:“兒長大了,懂事了,知道家里錢不夠,就自己去賺錢了。太好了!”
唐狀元瞟了他一眼。
明明是自己的父親,他卻這么嫌棄他。聽村里人說,他就是好吃懶做,被匠人趕出去,才沒銀子給他的。他都淪落到靠寫家書賺錢了,唐云貴竟還觍地下臉來夸他。
可到底是自己父親,以后還仰仗著他賺銀子供他讀書。
而且暫時是弄不到銀子的,而且給景公子的賀禮準備好了,再過一陣子學塾就得關門,他們得回家過冬了,也不需要在郾城中大手大腳裝闊綽了。
他躺回榻上,蓋好毛被子,借著火光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手指的顏色好像有些不一樣,但也可能是腫著,或者是火光微弱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