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身寒門,張文堅還是有著文人傲骨。
尤其是唐與柔忙著生意,不來找他讀書識字,他當然是生氣的。
此時連她人都沒見著,就先隔著院子聽見了聲音,要是平時,他一定會嚴厲斥責這個不識字的丫頭對圣賢著作不恭敬,可仔細一聽,她說的這番釋義確有幾分正確。
而且,這本書他只教給弟弟,才不教給外人,就算唐與柔說錯了,他也不想去糾正。
唐豆兒丟下書跑了出去,幼娘和小八也緊隨其后,在院子里簇擁著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張文堅不由得瞪著院子里的這幾個。
因為她的出現,家里讀書的氛圍全被打亂了。
唐與柔抬眼見了夫子漸青的臉色,輕咳一聲,往三人腦門一人敲了一記:“你們讀書就應該專心,書門清靜之地,哪里有你們這樣的!”
唐幼娘:“唔……”
唐豆兒:“嗷!”
小八:“嘿嘿。”
張文守眼巴巴地看著其樂融融的姐弟幾人,真想湊過去也讓她打一下。
要是什么時候自己哥哥能對他這么親昵就好了。
張文堅無奈地嘆了口氣,端起茶杯,又有些氣。
這丫頭……
好人壞人都讓她當了,明明她才是攪亂清凈的罪魁禍首!
他叫幾個小的回來繼續溫書,將唐與柔叫到書案前:“你識多少字?”
唐與柔在書案前跪坐下來,想了想:“挺多的。”
有些偏旁雖然復雜,可她每天都看,聯想成繁體字的話,還是能認出幾個。偶爾吃個風福果來提高思維,強化記性,硬生生地記住了一些字的,只是不知筆順和拆開的字義。
聽說古人還會學訓詁,每個偏旁結構都有不同的音。若是作詩押韻講究的,還會根據字形來結合發音。
這可是她那個時代丟失的部分,她對這方面的知識很好奇。
張文堅吩咐道:“提筆。”
唐與柔坐直上身,用三根手指穩穩地叩住毛筆,右手挽著寬大衣袖,手腕抬起,將筆尖輕輕蘸滿墨汁。
毛筆而已,小時候也學過。
張文堅點頭,對她握筆姿勢和寫字架勢都很滿意,指著一張草制粗紙,道:“將你會的字寫下來。”
唐與柔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放下筆,恭敬作揖。
張文堅:“……”
然后……
書案前,她和唐豆兒大眼瞪小眼。
唐豆兒驚訝:“大姐姐,二姐姐會的字都比你多!”
唐與柔忍不住往他腦袋呼了一巴掌。
她這是放低姿態,保持謙虛,想拋棄過去的識字方法,從頭學起!
可張文堅好像并不想那樣教她。
或許在夫子眼中,這幾個毛孩子長大了就只是農民或商人,不需要考科舉,才給他們這樣簡陋的學習方法。他叫唐豆兒和幼娘把昨天教的背給她聽,然后照著書謄抄到紙上,給他檢查后,帶回家自己反復吟誦。
這不就是死記硬背嗎?
張文堅吩咐完這邊的功課,就帶著張文守去了里屋,還將尺子也帶去了。
看來是因為不滿意張文守的答案,打算關起門來訓斥他。
只是不知訓斥為何要這樣神神秘秘的。
小八這兩天在忙福滿樓的事,每次都是遲到早退,還會給幼娘豆兒做吃食補充精力。柔姐不在,他就得負責替東家照顧他們。所以他才剛學會如何用正確的姿勢握筆,這會兒正聽幼娘逐字逐句地背《上邪》,他就仿著幼娘的字謄抄。
唐與柔便拿起案上的《詩經》,翻到《上邪》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