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馬煜眉頭微蹙著。
就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這傷口猙獰恐怖,而她居然冷靜至斯,所有動作有條不紊。
果然,麻沸散的效力不夠強,鐵匠學徒覺得疼痛,猛烈掙扎,被司馬煜一把按住。
耒耜頭部鐵片是彎曲的,無法直接拔出,只能順著彎曲弧度,慢慢退出。這鐵片聲音摩擦著骨頭,令人極為不適的聲音。而唐與柔即便動作再輕柔,麻沸散效力再強,小鐵匠還是仿若受刑一般。
他哀嚎連連,引得不少醫館學徒跑來問是否需要幫忙。
唐與柔只盯著傷口,面不改色。
等終于將耒耜這端拔出后,用筷子將煮沸消毒的麻布壓在傷口血洞上,臉上表情波瀾不興。
司馬煜這才松開手,將沾了血的農具扔到一邊。
整個過程中,銅鏡的光芒照射在小丫頭身上,他只覺得她在發光。
小丫頭洗掉手上血水,泡在用以消毒的草藥汁里,再從陶盆里逐一拿出工具,在這鐵匠學徒的手上精雕細琢,夾出碎骨,調整骨頭的位置。
這種做法就更駭人聽聞了。
人又不是木偶,能被拼接好嗎?可她好像就是能知道這些斷骨在哪個位置,知道血脈如何連接,手上細箸幅度有如工匠在核桃上刻字。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醫術,簡直驚世駭俗。
難怪初次見面時,她敢夸下海口說能研究出解毒藥來。他甚至覺得,若是她沒有那神奇法寶的助力,也能幫他父皇解讀。
便忍不住說:“你的本事放眼天下,無出其右。你該成為太醫院最優秀的太醫!”
唐與柔盯著傷口,手指握著刀和細筷,靈動操作著,喃喃道:“我在村里給人治過病,他們卻恩將仇報。如果不是發現他們比醫鬧的那些人更無知魯莽,我也不會撇下這身醫術,和商賈撕扯在一起。”手術告一段落,她抬頭活動了一下脖子,瞥著他,“我志不在此,只想和幼娘豆兒好好生活。你總要回去,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
她語氣淡淡,平靜而鎮定,就和她剛才拔出耒耜時的表情完全一樣。
從她的眼眸中,司馬煜無法看出任何因愛情求而不得帶來的傷感。仿佛這件事和她無關,語氣都是風淡云輕的。
倒是沒想到,話題聊到了這個。
想起剛才,她故意裝傻,將玉佩還給他,司馬煜有些慍怒。
要是宮中的門閥外戚就罷了,怎連一個小妖精也敢拒絕他?!
他可是堂堂東宮!
司馬煜好半天才長憋出說辭:“這由不得你,我若想帶你走,你不得不來。你的性子我已經摸透了,不是傷及無辜之人。我若派親信將你抓回洛陽,你不會變出個蘑菇,將他們砸成肉醬!就算你怨恨我,也只會沖著我來。”
唐與柔并沒有因為他的強硬而有情緒上的起伏,用煮沸消毒的麻布吸走傷口上的血污,語氣平淡:“你的性子我也摸透了。你不會強人所難。”
“可若你我兩情相悅……”
“或許我的觀念對你而言驚世駭俗,可我以為,女子不是男人的附屬,無需靠他們而活。我若沒有山水界,沒有這么多好運氣,或許需要你的庇護,才能和村中腐朽之人抗衡。可現在我能自力更生,愛情于我而言就沒有家人重要了。就算幼娘同你去洛陽,豆兒還小。”她說著,用細針捆著靈草的纖維細線,開始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