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書信是幼娘豆兒從洛陽送來的。
西邊兵荒馬亂的,流民都往東邊跑,連個送信的都沒有。那丫頭跟他分開了一年有余,真不知她怎樣了。
這些信寫得很詳盡,將她在平州的所作所為都說得清楚,可為什么信里從來不提到他呢?
“柔丫頭,你心里還有我嗎?”
他喃喃著,將書信收起。
這邊戰況平復,是時候該回去了。
“不好了將軍,氈民又來了。昨夜偷襲了飛鐮營,搶走了幾把飛弩。楊小將說他們很可能躲在山里安營扎寨,趁機襲擊咱們。”
“呵,安營扎寨?誰給他們的本事?”司馬煜收起眼中溫情,換上一抹厲色。
一年多的邊塞生活相當艱苦,他的臉頰消瘦下來,更顯硬朗輪廓。
他展開周邊地圖,轉念之間找到了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方法,音調里透著狠辣果敢,“傳令下去,叫將士們將刀磨得鋒利些。來犯者,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設計一個埋伏點。
再放出些誘餌來,將這些人引到埋伏中來。
不過多時,又有士兵來報:“將軍,虎威軍營的士兵前幾日收到了很多家書,紛發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不是給我們的。識字的郎中說這是寫給那些做苦力的,可他們……”
那些徭役送來修城墻,防御外敵,但他們很多都被部落的人殺死了。
士兵說到這里,收了聲,面露悲傷。
司馬煜卻皺起了眉頭。
敵人即將偷襲,這會兒突然來送信,時間點未免太巧合。
他叫士兵將信取來,拆開看過,便很快排除了氈民聲東擊西的嫌疑。
書信紙張一看就是北邊造的,那墨的香味特殊,是南邊的產物。這些家書寫得情真意切,孩子長個了,老母豬產仔了,茅屋擴建了,村子變富裕了,問爹爹丈夫兒子什么時候能回來。
字跡一樣卻很潦草,一看就是匆匆找書生代筆的。
一個地方的人一起寫信送來,倒合情合理。
司馬煜匆匆掃過,將書信收起,打算先放邊上以后再處理,但突然抽出其中一封。
怎么有人夸柔丫頭的呢?
是他的柔丫頭么?
他眼睛一亮,甚至懷疑自己是朝思夜想,出現了幻覺,將那士兵叫回來,緊張地問:“這些是郾城送來的?”
士兵從來沒在殿下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不知自己是做錯了什么事,回答有些結巴:“據、據說是的。”
司馬煜壓抑住激動情緒,沉聲問:“送信人呢?”
士兵當然不知。
戰時還來送信的,多是游商,最多犒賞些瓜果就得送人離開,省得戰事突發,將人家給困在營地里。也幸虧虎威營哨兵向她提過灰風堡。
司馬煜騎著栗栗,這就趕了過去。
……
灰風堡特別小,只有縱橫兩條街,四面是沙土壘的房子。不少垮塌了一半,人鉆在廢墟里躺著。
人們衣衫襤褸,毫不講究地躺在地上,全身沾滿灰土。有的手里啃著干巴巴的餅,蒼蠅在那餅周圍亂飛。當唐與柔架馬車路過的時候,他們的眼睛都都直勾勾地盯著她,好像只要有一個人動了,就會一擁而上瘋搶似的。
唐與柔不想多生事端,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亮出手臂上綁著的弓弩,以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