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顧老三的話,顧福郎才沒有再拒絕。
說話的功夫,天就全黑了,李氏要留顧如槿吃飯,顧如槿也沒有拒絕,酉時已過,孩子們應該都吃過晚飯,開始做晚課了。
應是顧福郎對李佳玉說了水車的事情,席間,李佳玉對顧如槿格外熱情,又是遞筷子又是添飯的。
李佳玉在閨中時也是遠近聞名的賢惠能干,當初求娶的人也不少,聽李春萍說顧福郎本分又能干,李佳玉偷偷瞧了一眼,便點頭答應了,只是這兩年多得時間,生生將一個開朗明媚的姑娘磋磨成了一個沉郁的怨婦。
這不,顧福郎待她稍稍好一點,她便滿心感激,臉上的笑也多了起來。
吃過飯,顧福郎提了燈籠送顧如槿回家。
顧如槿聽李氏說了之前的事情,怕顧福郎不死心,還沒到家門口便將他打發走了。
家里極為安靜,孩子們在老老實實地做著顧溫知布置的晚課,如今顧溫知已經七十有六了,前幾日感染了風寒,身子越發不濟,每日都是早早地歇下,今日卻反常地坐在正廳安靜地看著門口,昏黃的燭光照的他越發慈祥。
“顧老怎么還沒睡下?在等我嗎?”顧如槿輕聲開口,不忍打擾這份寧靜。
“你回來了!事情還順利嗎?”顧溫知也是難得心平氣和地跟顧如槿說話。
“還算順利!您不用為我操心!我扶您去睡吧!”
要說顧如槿討厭顧溫知,那都是因為顧溫知總揪著她不放,時常對她說教,可若問現在顧如槿最敬佩的人是誰,那還非顧溫知不可!
顧溫知寒門出身,是德武二十一年的狀元。
德武二十七年,顧溫知冒死揭發老牌國公府寧國公嫡子在任上侵地斂財草菅人命,受到德武帝賞識,一路青云直上,成為觀文殿學士。
顧溫知四十歲上得德武帝臨終托孤,一路扶持年幼的景文帝坐穩皇位,景文帝駕崩后又再次扶持永昌帝繼位。
顧溫知歷經三朝,一直赤膽忠心,敢怒敢言,金鑾殿的白玉金龍石柱哪個沒有染過他的血!
無論是景文帝還是永昌帝,對顧溫知一直都是又愛又恨!
顧溫知嘆了一口氣,順著顧如槿的攙扶站了起來,“我怕是要辜負陛下的重托了!”
“顧老放寬心!好好養著身體!您還沒看著弘哥兒長大呢!”顧如槿小心地扶著顧溫知的胳膊,勸道。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能活這么大歲數,也是我一直撐著,怕丟下陛下一個人面對趙元旭!”顧溫知輕輕拍著顧如槿的手,訴說著自己的不甘,“陛下能讓我一把老骨頭來岳州,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要是言氏還在就好了!”顧溫知有氣無力地嘆息。
言氏必定不會看著趙元旭篡了景氏的江山!
顧如槿張了張嘴,卻不敢將那人的身份輕易說出來。
“你呀!盡快想辦法再給小主子找一個老師來!我只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顧溫知掙開顧如槿的手,慢慢走回房間。
顧如槿看著老人家有些佝僂的背影,眼底升起了霧氣。
這些年,心懷天下的老人家一直窩在這個四方小院里,怕被人發現蹤跡,這兩年一步都沒有踏出院門,最享受的時候便是坐在葡萄架下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