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老人沒有否認:“算是吧。”
這個村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姓馬,身為族長的老人,在村民心中的威信,要比村長都高得多。
老人看了一眼陷入昏迷,被扯斷手指還在鮮血長流的馬魁,他的臉色很平靜:“我知道你是吃公家飯的,公差拿賊天經地義,但魁伢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你扛上斷頭臺。把人留下,你走,我保證沒有人會攔。”
燕破岳掃了一眼面前越來越多,在短短幾分鐘時間里,就已經聚集了兩三百人的村民,就是因為他們的守望相助,將國家的法律排斥在外,才給馬魁這種人制造出恣意妄為的空間。看這些村民的“訓練有素反應敏捷”,大概已經不止一次用這種方法來對抗那些來到村子里抓捕毒販的公安人員。
這些保護毒販的村民,將“法不責眾”這句話,活學活用到了極限。
如果燕破岳在這個時候退縮,他就根本沒有資格當特種兵:“不可能!”
老人也沉下了臉,他被燕破岳的態度激起了年輕時的好勇斗狠天性:“那你今天,怕是出不去了。”
燕破岳眉角一挑:“你真的確定,要把我留下?”
不等老人回答,燕破岳又追問了一句:“你真的確定,要做我的敵人?”
老人猛地怔住了。
他今年已經七十歲了,他用自己的雙眼看著中國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雨興衰。在抗日戰爭的時候,甘肅并沒有淪陷,而是成為大后方,距離他們這個村子只有七十千米的蘭州,更是國際援華交通線樞紐,隨著戰事不斷發展,甘肅的戰略地位不斷提高,就連中國空軍都在蘭州設立了空軍基地,國民政府更在蘭州成立了第八戰區,由當時的戰區司令部集中指揮甘肅、寧夏、青海、新疆四省抗日。
日本侵略軍為了切斷中國大后方的交通生命線,他們從河套地區發起進攻,更頻頻派出受過特殊訓練的小股別動隊,進入甘肅境內實施破壞。
當時已經十八歲的他,雖然沒有進入軍營,卻幫著運送物資。他親眼看到,有一支數量還不到五十人的日軍別動隊,被中**隊重重包圍。在侵略者的屠刀下,有了太多血與淚的中**隊,在軍國主義思想熏陶下,已經變成噬血野獸的侵略者,雙方都沒有退縮,戰斗甫一開始,就進入最激烈最瘋狂狀態,雙方就像兩頭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他們拼命地在對方身上撕咬著,同時承受著對方傾瀉到自己身上的攻擊,戰場上到處都是槍聲、爆炸聲,中間還摻雜著士兵瘋狂的吼叫聲和中彈負傷者痛苦的哀號聲。
就是區區不到五十名日軍別動隊,他們在身陷重圍的情況下,和中**隊交戰七個小時,他們打光了所有子彈,就算是這樣,他們依然用刺刀打退了中**隊四次進攻,直至他們最后一個士兵被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中國士兵一刀劈飛了腦袋,整個戰場才終于安靜下來。
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老人不再與人好勇斗狠,因為他知道,面對戰場上的職業軍人,他的這點勇與狠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老人對職業軍人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這個年輕男人,并沒有色厲內荏地吼叫,也沒有亮出什么家伙彰顯自己的威風。他就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一股大漠風起般的殺氣就那么撲面而來,在瞬間就讓老人感受到了幾十年前,那場瘋狂野蠻到極限,更將人類彼此間的殘忍發揮到極限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