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還在迅速反思,就看到第二名士兵在終于喊到醫務兵后,自己不顧一切地跳進戰壕,寧遠脫口叫道:“小心!”
“啪!”
第二名士兵的雙腳還沒有沾到地面,一枚從山谷底部飛來的子彈就打中了他眉心部位,子彈在斜斜打穿人體最脆弱致命的神經運動反射中樞后,依然余勢未消,又打碎了士兵的頭蓋骨鉆出來,熾熱的鮮血噴了飛跑過來的醫務兵一臉,醫務兵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第二名士兵的尸體,被尸體下墜的力量狠狠一拽,重心不穩的醫務兵不由自主地被帶著一起跌進了戰壕。
“趴下,別露頭,就趴在戰壕里,千萬別露頭!”
寧遠放聲狂吼,他的聲音也清楚地傳進了醫務兵的耳朵里,可是寧遠忘了,在并不大的戰壕里,橫七豎八地躺了七八具尸體,醫務兵一掉進去,就滾到了尸體堆里,他被噴了一臉的鮮血,燙得全身難受,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戰爭,也是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的醫務兵,他又怎么可能再恢復冷靜服從命令?!
眼睛里滲入滾燙的血珠,一時之間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全是黏黏膩膩的鮮血,全是軟綿綿還溫熱著的尸體,在這種情況下,醫務兵真的嚇壞了,他一邊像孩子似的放聲哭泣,一邊掙扎著試圖從尸體堆中站起來。
他的雙手在揮舞中抓住了什么,他立刻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那個物體,并以它為支撐點,勉強站了起來。
按照國際慣例,雙方都會盡量避免向戴著紅十字標志的醫務兵開槍射擊,不是因為大家都是道德高尚的人,而是在戰場上拼命,誰都可能會中彈負傷,如果大家都無所不用其極,看到醫務兵也開槍射殺,那么自己身負重傷時,又指望誰來救自己?!
但是敵我雙方遵守這個規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醫務兵手中沒有武器,不會在戰場上造成威脅。而醫務兵他什么也看不到,在一片慌亂中,抓緊了站起來,給他支撐點的物體,赫然就是那門十二聯裝集束火箭彈。而他的雙手動作,看起來真的好像正在操作火箭炮,要通過上面的卡尺進行瞄準!
“啪!”
子彈打穿了醫務兵的眉心,也打斷了醫務兵惶急的哭叫聲,這個年輕的士兵,臉上帶著鮮血和淚痕,和腳下的戰友尸體倒在了一起,而從他身上流淌出來的鮮血,更和戰友們的鮮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連續幾次開槍狙殺,寧遠通過望遠鏡終于看到,在那群雇傭兵支撐起的防彈盾牌后面,靜靜地站著一名手持SVD德拉貢夫狙擊步槍的雇傭兵。這名雇傭兵頭上戴著一頂軟邊奔尼帽,臉上還扎著一塊布巾,將他的臉龐大部分都遮掩住,只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
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啊,猶如鷹隼般銳利,透著肉食動物特有的冷靜、自信和殘忍,更毫不掩飾地張揚出一股讓人心悸不擇手段的寒光。就算是通過望遠鏡和這樣一雙眼睛彼此對視,寧遠都感覺到仿佛有一柄無形之箭橫空而至,直沒入他的心臟,讓他整個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澀。
寧遠簡直不敢想象,這個在戰場上如影子般擅長隱藏自己,身上透著一股被群體驅逐,所以再不會融入任何團隊,槍槍致命絕不容情的狙擊手,究竟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才能培養出這種對生命徹底淡然,甚至是冷漠到平靜如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