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否知道,他的妻子,那個溫柔而恬靜的女人,眼睛里的悲傷與堅定?
雨,如發絲,細細密密,帶著一股清冷的寒意。山風陣陣,吹拂起了四周的萬株大樹。又有多少人知道,在這片鮮為人知的世界中,共和國的守衛者正在為他們的英雄送行?
清脆的槍聲響起,可是又有多少人能聽到這為烈士而鳴的禮槍?
其貌不揚的女人走上前幾步,站到了權許雷的墓碑前。她直直凝視著權許雷的眼睛,低聲道:“我會再找一個男人嫁了。”
以遺孀的身份,對著剛剛戰死的丈夫和哭得泣不成聲的婆婆說出這樣的話,猛地聽上去,真的是太過無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到了女人的臉上,但是她卻依然平靜:“這個男人,可以沒有多大本事,可以沒有房、沒有車,但他必須忠厚老實,愿意接受我們的孩子,和我一起奉養你娘。”
說完這幾句話,女人伸手攙扶起了白發蒼蒼、嘴唇都在輕顫的婆婆,用手帕幫婆婆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又招手讓四歲大的兒子跑過來。兒子聰明地抱住了奶奶的大腿,這種血緣相關的親密,加上赤子沒有任何掩飾,也不會有任何虛假的依戀與喜歡,終于大大沖淡了老人的悲傷與絕望。
子孫三代人靜靜地站在一起,山風吹拂起了他們的衣衫和發絲,帶動了烈士陵園中那一株株萬年長青的松柏和那一排長長的墓碑,這組成了一幅燕破岳這一生都不會忘懷更不敢忘記的畫面。
三天后,權許雷的家人離開了。他們并沒有帶走權許雷的骨灰,用白發蒼蒼的老母親的話來說,權許雷一輩子都把時間和精力放到了軍營里,他葬在烈士陵園,有那么多戰友和兄弟陪著,比把他帶回家更讓他開心。
他們帶回去的,是屬于權許雷的一枚特級軍功章,以及權許雷曾經穿過用過的物品,他們會在家鄉為權許雷建起一座衣冠冢。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天空依然陰霾,“始皇特戰小隊”所有成員都靜靜地站在軍營大門前,目送載著這祖孫三代的汽車離開。直到汽車駛出了很遠很遠,都沒有人挪動腳步。
就是在這死一樣的寂靜中,又有一輛汽車駛進了軍營,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坐在里面的人手臂上已經戴起了黑色臂章。這是其他戰友的家人聞訊趕來了。
有些戰死者的家屬來得早,有些來得晚,在一個月時間里,“始皇特戰小隊”那已經空曠的宿舍和軍營,注定會被悲傷與哭泣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