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來夜鷹突擊隊之前,已經對這支特戰偵察大隊,尤其是“始皇教導小隊”,進行了最細致的研究,她能清楚地說出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姓名、年齡、身高、體重、血型,以及他們的軍事技能優、缺點和他們的性格。
可是直到面對這樣的蕭云杰,劉招弟才發現自己錯了。她看到并記住的,只是一堆堆冰冷的數字,而特種兵他們是一群活生生、有血有肉,受傷了會流血,傷心了也會哭泣,開心了會放聲大笑的人!
就算是劉招弟,都無法想象,這些老兵究竟付出了多少鮮血與汗水,身上有多少傷痕,多少次從泥濘中掙扎著爬起,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過,多少次和被淘汰出局的兄弟揮手道別,才能強強聯手,組成一個如此精彩、如此強大的“始皇”!
他們是驕兵悍將,他們目空一切、眼高于頂,他們沒有海納百川的胸懷,他們自成體系,抱成一團,排斥任何不是他們同類的成員,也就是因為這樣,秦鋒大隊長才會將他們中間最優秀、最出類拔萃的燕破岳提拔起來,成為他們的副隊長,否則的話,“始皇教導小隊”的實際指揮官,怎么可能是一個剛剛年滿二十三歲的燕破岳?
劉招弟一直認為,這批老兵身上有著太多的缺點,“始皇特戰小隊”更成為包容他們缺點,甚至是縱容他們缺點的大本營。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下定決心,要將“始皇”全員淘汰,哪怕燕破岳會恨她、怨她,也在所不惜。
但是在這一刻,看著蕭云杰身上那一道道戰士最光榮的勛章,劉招弟終于真正懂了這批人。他們是一群狼,一群身經百戰,縱然傷痕累累,依然可以游蕩在蒼茫大地,依然可以對月長嘯,百獸都要為之震惶的狼!
而狼的同伴,當然必須是能夠陪它們轉戰千里,一起受傷,一起舔著傷口,一起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再對強敵發起攻擊的狼!
“‘始皇特戰小隊’于四年零兩個月前組建,在十八個月訓練中,二人重傷不治死亡,九人致殘,三十七人骨折受傷,輕傷無數,淘汰和主動退隊九十六人次,等于將整支小隊重新組建了兩次;迄今為止,打擊毒販、恐怖分子、外籍雇傭兵,戰斗大小五十四場,共計二十二人陣亡,受傷四百二十八人次。”
這些數據,劉招弟也曾經看過,當時她有過片刻的驚嘆,但也僅僅是片刻的驚嘆罷了。直到這一刻,面對蕭云杰那滿是傷疤的胸膛,聽著燕破岳慢慢說出這一個個數字,一種異樣的壓迫與凝重,就像夜幕中的巍巍群山一樣撲面而來。“尊敬的劉老師,您覺得我們已經無法擔任‘教導’之職,這個我不予辯論。只是,您挑選了一批高學歷、高素質、高智商,而且是學智體美勞兼優的五好學生,您真的認為他們只需要接受十八個月訓練,就能成為合格的特種兵了?”
蕭云杰一邊重新穿起軍裝,一邊對自家兄弟進行遞補式火力支援:“別看那些高素質、高學歷、高智商的新兵蛋子,一個個表決心、露勇氣,以為都是黃繼光、董存瑞似的,一旦真把他們拉到戰場上,子彈在空中嗖嗖亂飛,炮彈打過來,炸得肉塊滿地亂飛,一個圓球滴溜溜滾過來,低頭定睛一看,好家伙,這不就是一顆戰友的腦袋嗎?而戰友腦袋上那張嘴巴,還在一上一下、一張一合地嚅動,似乎想要說出什么遺言;那雙充滿絕望的眼睛,更是帶著對這個世界濃濃的遺憾嘛!到時候是千里馬,還是百里騾子、十里犬,那還真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劉老師您可得小心挑選,別訓練來訓練去,浪費了大量納稅人的金錢,最后卻訓練出一批外表光鮮,扛著一大堆什么聲吶反狙擊系統,什么單兵作戰系統,什么GPS定位系統,還能精通英、意、德、日、法、中、俄諸國語言,可惜就是不堪一擊,一打就?的驢糞蛋兒。”
燕破岳和蕭云杰已經聯手,將劉招弟營造出來的氛圍,以及成功植入每一名老兵心中的理念清掃得干干凈凈。
這些家伙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兒頭,既然自家副隊長都已經開始沖鋒陷陣了,沒道理其他人只會坐享其成。有老兵開口了,這個老兵有著一口濃重的南方腔,聲音有些抑揚頓挫:“劉老師啊,您用十八個月的時間,外加天文數字的人力物力,訓練出這么一批高素質、高學歷、高智商的娃娃兵,他們就是您的產品,從理論上來說,要比我們更強、更優秀的新款產品,他們也必須比我們更優秀、更強大,才能證明您的決策是英明的,投資是正確而且能得到巨大回報的。可是您想想看,就算他們接受了十八個月訓練,敢自稱特種兵了,拉出去和‘始皇’打上一場,我們二十個,甚至只需要十個,就能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哭著喊著回家找媽媽。這樣的‘特種部隊’,抗風險能力太低,中間斷倉的可能性太高,這個長達十八個月的投資項目,要慎重啊。”
劉招弟斜眼輕瞄,她認識這個老兵。他的真名叫呂小天,綽號“呂不韋”,家里條件不錯,開了一個擁有兩千多人的塑料用品廠,專門生產外貿型餐具,曾經主動投奔燕破岳和蕭云杰,在炊事班放了六個月的羊。在燕破岳和蕭云杰被夜鷹突擊隊挑走之后,孤掌難鳴的呂小天,則靠著他過人的精明,硬是混進了師直屬偵察連,成為一名偵察兵。
事實證明,呂小天不愧“呂不韋”這么一個代號,他的感情投資獲得了巨大成功,燕破岳成為“始皇特戰小隊”副隊長后,親自將這位曾經一起放過羊、宰過羊、熬過羊湯、烤過羊肉串,還種過人參的“狐朋狗友”給挖了過來,成為“始皇特戰小隊”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