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能有先生在這兒住一夜,這關城都要漲點面子。”謝廣隆滿臉生光,態度又恭敬了幾分,他笑了笑,又輕聲說道:“盧君說得對,這里呢……的確是不留普通人住的,那兩位……是太守大人的朋友。”
他說到最后聲音已經極低,如果不是劉修的耳力好,幾乎都不聽他說什么。盧敏有些意外的哦了一聲,轉過頭看了一眼臉上有些尷尬的謝廣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么。
劉修跟著盧敏時間不短了,對他那書生脾氣非常了解,雖然盧敏好象沒什么表示,但是對那兩個太平道人留宿關城顯然非常不滿意,只是他不愿意和謝廣隆這樣一個關尉多說什么,他要責備的應該是那個和太平道人有來往的上谷太守。
一個太守居然和太平道人是朋友?劉修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毛嬙。毛嬙沒有注意到他,劉和卻從后面跟了上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德然,你剛才和那兩人目光交錯,可有什么感覺?”
劉修一愣,有些警惕的問道:“什么感覺?”
劉和笑了,撫著頜下的短須,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后很自然的慢了下來,劉修會意,也跟著放慢了腳步,落在了后面。待眾人下了臺階,隨著謝廣隆等人進了大堂,劉和才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剛才那個人應該就是山谷中長嘯的人。”
劉修默不作聲的看著他,靜聽下文。
劉和站在城墻的陰影里,看不表面目,只是覺得聲音有些飄忽:“據說太平道中有八位弟子傳道八方,分別用八卦相稱,幽州位居東北,正與震卦相應。”
劉修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毛嬙那在指給他看過,那馬車上的確是個震卦。
“據說在幽州傳教的這個弟子,擅長以咒語為人治病。”劉和的眼睛有些異樣的光亮:“上谷太守公沙孚也是個好道術的人,他的父親精擅河洛推步之術,所算無不中,在做弘農令的時候,三輔以東被水淹,唯獨弘農的百姓沒有受災,就是因為這位公沙大人能算出水什么時候來,讓百姓提前搬到高地,免遭水淹之苦。”
“有這么神?”劉修半信半疑,心道這都快趕上后世的天氣預報了。他笑了笑,戲謔的說道:“聞說刺史大人服膺儒學,仁德施于蠻胡,想不到你對這樣的神棍卻這么崇拜啊。”
“神棍?”劉和有些詫異,他盯著劉修看了半天,咂摸了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忽然笑了,搖搖頭:“你錯了,這個公沙穆可不是什么神棍,他的儒術也非常精湛,對韓詩和公羊春秋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那……他還搞什么河洛推……推什么之術?”
“嘻嘻,你這就不明白了。”劉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好象在偷笑,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說道:“你家先生習的是古文經,不信這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對于研習今文經的大儒來說,這河洛推步之術卻是不亞于圣人經籍的秘術。你家先生的老師馬扶風就通曉此術,不過,要比起他的那一位高徒鄭康成來,他又略遜一籌了。至于你家先生……”
劉和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但是那意思很明顯,盧植在這一方面顯然不入流,和他的老師以及那一個大儒同窗相比差得太遠。
“天下道術出黃老。”劉和最后說了一句:“河洛推步據說就源于黃帝,又豈是一句方術所能概括的。德然,如果你有機會去洛陽太學,你就會知道更多的,我大漢最有學問的學者大多都在那里,或者曾經在那里修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