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晏說出“都有”兩個字時，蘇芍攥著圓珠筆的手輕顫了一霎，好像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白。
不過這樣也好，她能挖掘出更多有用的東西。
“可以具體分享么？”
話剛說出口，蘇芍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她的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戳在關鍵上，問的不夠具體，也不夠犀利。
宋晏有極大可能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或者繞開，避而不答...
蘇芍想到兩個人剛才在電梯里的僵持...她覺得宋晏百分之一千，不會接她這句話茬。
“當然。”宋晏輕松應之，眼睛掃過身旁因為剛才失誤，導致有些緊張到額頭出了碎汗的小姑娘。
他看著她身子一泄，好像松了口氣。
蘇芍朝宋晏遞過去一抹感激，忙是提筆在本子上圈圈點點，繼續把上一個問題問清楚，“急診科每天面對的病人都是什么情況的？”
“命懸一線...”宋晏說的很認真，“對醫生來說，他們是需要爭分奪秒去搶救患者。”
“可是眾所周知，急診科是全院科室死亡率最高的。對于這樣的情況，您有什么看法？”
隨著問題不斷問出，參加這次實訓的所有人，心里是很復雜的。
誰都沒想到，一向在系里表現平平的蘇芍，竟然做采訪時有模有樣。更沒想到蘇芍膽子會這么大，問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因為送來的病人在抵達急診科時，有很多已經是生命體征不穩定了，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宋晏話音剛落，蘇芍就追問，“那什么是最佳搶救時間？”
“病人受傷后，出現昏迷情況，可以做4—6分鐘的CPR。”宋晏看了眼四周不少人臉上的疑惑，他又淡淡補充，“也就是心肺復蘇。”
心肺復蘇...
蘇芍后腦勺似乎被這四個字給狠狠砸了一下，砸的她腦袋嗡嗡，牙齒都在嘴里打顫。
八年前，她坐在一家醫院急診科的搶救室外。
墻上的燈，閃爍的刺眼。
四個小時后，燈滅了，醫生也出來了。
蘇芍到現在，始終清晰記得那位醫生說出的話。
“要是事發之時，有馬上做過心肺復蘇就好了...”
如果當初，她會做心肺復蘇，或者周圍那些旁觀者有會做心肺復蘇的，是不是她的家還能被挽救...
宋晏發現身旁小姑娘的神色恍惚，他皺了皺眉，正打算出聲喊暫停，卻見小姑娘嘴唇蠕動，聲音異常冷靜從嘴里發出。
只是她的表情變了，沒有剛開始那般充滿活力和朝氣。
太過平靜了...
平靜到可怕！
她說，“病人被推進手術室，家屬坐在外面。她們此時能依靠的，只有你們這些白衣天使！可當搶救室門推開，醫生告訴家屬：如果事發時做過心肺復蘇就好了...”
“這種說法，不知道算不算是推卸責任？”
蘇芍眼眶很明顯紅了一圈兒，雖然她已經竭力克制，可宋晏還是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濕潤。
在場所有人聽到“推卸責任”這四個字時，心里繃著的弦幾乎都倏然斷裂。
一道道目光看向穿著白大褂的宋晏，好似都在小心翼翼觀察他有沒有沉臉，發脾氣。
顧澤站在場外，不斷通過揮手向蘇芍傳遞信息，讓她趕緊換一個問題。
可蘇芍好像沒有看見一樣，抿著唇直勾勾盯著宋晏的眼睛，倔強之中透露出一絲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