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十二點。
316宿舍里,微微還泛著點兒黯淡的光暈。
窄小的宿舍客廳,一處座位上,隱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蘇芍還穿著白天見顧澤的那一身衣服,她從下了課到現在,幾乎坐在筆記本前一動不動。
她的鼠標旁,有一沓子用過的白色A4紙,上面涂涂改改,寫滿了字。
用眼一掃,幾乎都是對王艷梅殺人騙保案的一些分析和看法。
蘇芍不停斟酌著紙張上的一字一句,很怕說的問題不在點上,讓網友看到她發出去的這篇報道,感覺不痛不癢,沒什么作用。
“勺子...”南一溪打著哈欠,神色恍惚盯著那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的少女,“你還不睡?都熬了一下午了!”
蘇芍沒扭過頭看她,兩眼定定審查著手邊兒的新聞稿。
“弄不了就明天吧,這熱搜第一,沒那么容易降下熱度。我都讓我媽忙幫忙把水軍調過去了,但是關注的人太多,受眾面又廣,所以不好整!”
“沒事兒。”蘇芍揉了下爬滿紅血絲的眼,“我再熬一會兒,等文章發出去了就睡。”
南一溪也是沒辦法,她太了解蘇芍的倔脾氣。
不做是不做,一旦著手去做,那一定是豁出去的野。
“你真是不考慮自己啊!”南一溪嘆了口氣。
正在看手里新聞稿的蘇芍,一剎那抬起了頭,目光凝重盯著南一溪,“你剛才說什么?”
南一溪呆呆“啊”了一聲,想了想才不確定的開口道,“你真是不考慮自己?”
蘇芍揪住兩個很關鍵的字。
自己!
她又把目光重新放回手中的新聞稿上。
那上面,通篇闡述的內容,太以自我為中心,幾乎想要表達的內容,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沒有考慮到社會各個階層想要看到并接受的內容。
還記得當時第一次開班會,劉憲站在講臺上,不正經中又摻雜了幾分嚴肅跟臺下的所有學生說:
新聞是記錄與傳播信息的一種文體。
什么是新聞人,就是陳述新聞事件的人。
他們不需要發表任何看法,不用評斷對與錯,善于惡,要做的就是客觀并真實表達清楚新聞的起因,經過...
當初沒用心記得知識點,如今像是被斧鑿刀刻一樣,清晰印在蘇芍的腦海里。
對!
她是新聞人,不能只單純站在醫患矛盾上去發聲,太片面,也太局限!
她要看得更深,更廣,挖掘出更多能深入人心的東西。
她要做的,不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澄清殺人騙保這件事情,而是分析醫患矛盾,為整個社會所帶來的種種問題。
新聞人要有先見和遠見,不能只被眼前的一點小事給蒙上了雙眼。
天很大,擋不住人的眼睛,樹葉也很小,卻也能讓人看不見任何東西。
她要做看天的人,不做只看樹葉的人!
手里的紙頁被蘇芍扔到一旁,她打開了文檔,細長白凈的指尖,在鍵盤上不斷跳躍。
“嘿?”南一溪看著蘇芍滿滿干勁兒,皺著眉擔憂道,“祖宗,您到底睡不睡了?”
回應她的,只有不斷敲擊鍵盤的清脆聲。
凌晨四點,蘇芍手指停了下來。
她看著自己微博頁面上的長篇大論和視頻,深吸了一口氣,滑動著鼠標點下了發送鍵。
屏幕上一條附帶標題的文章緩緩加載上傳。
文章題目是——與職業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