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開始,他和他的媽媽就被人丟棄在醫院里。
沒有人管他們死活,沒有人來看過他們。
第一次去看媽媽,是他三歲的時候。
那一天,護士姐姐給他穿了干凈的衣服,把羞羞人的開襠褲給換掉了。
站在ICU病房門口,隔著透明玻璃,他看見了媽媽。可是,她為什么跟其他小朋友的媽媽不一樣?
她始終閉著雙眼,像童話故事里的公主,睡得很安詳。只是她沒有穿公主裙,身上穿的是條紋病號服,她也沒有戴皇冠,身上插滿了透明塑料管。
這是他的媽媽么?
為什么他的媽媽,像一棵植物啊。
不過,他的媽媽還是很好看的,頭發又黑又長,一定非常柔軟。他想摸一摸她的頭發,牽著她的手掌,去帶她一塊兒踢宋哥哥給的足球。
他等了好久好久,等了不知多少個一年四季,白天黑夜。
可,媽媽依然沒醒過來。
宋哥哥說,他會想一切辦法,讓媽媽醒過來。但是他說話不算數,媽媽不會醒了,她死了,永永遠遠的...離開他了。
宋晏看著那在危險邊緣搖搖欲墜的瘦男孩兒,他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
只是覺得身體被一雙手,慢慢撕開,把他埋藏在心里最陰暗的那段回憶,緩緩掏出來,暴露在眾目睽睽下看。
連一個孩子都有勇氣去做的事情,他當初在逃避什么?他才是該死的,該從樓頂跳下去。
沒有人發現宋晏的異樣,盡管他全身顫抖不止,眼睛前,似被蒙了一塊兒黑布,失去色彩。
他才是該死的。
是他害了她...
是他!
陳桉見自家老大一言不發,又看豆包做著那危險的動作,他忍不住,著急往前逼近,“你趕緊下來!你媽媽她會想看你這個樣子么?你這樣做,也太不珍惜你媽媽給你的生命了。”
這時候,豆包根本聽不進去這類話。
他一心只想找媽媽,只想跳下去!
豆包眼淚不止,“我要去找媽媽,她一定很孤單的,沒有人陪著她。”
陳桉皺著眉,還想說什么卻被蘇芍搶先一步。
她動了動唇,把自己身上最深、最痛的傷疤給撕裂開,展示給所有人看。
她說,“豆包,蘇姐姐也沒有媽媽了。”
她聲聲哽咽,可臉上帶著笑意,“姐姐的媽媽八年前就去世了,她是車禍去世的,臉都被撞變形了。姐姐的媽媽是溫柔又漂亮的一個人,她唱歌很好聽,做的飯也很好吃,她也很愛我。”
“她離開的那一天,我也像你一樣,站在高高的樓頂,想著只要跳下去,就能見到她,就能讓她帶著我一起離開。”
豆包聽著蘇芍說的話,眼淚無聲從他眼角處墜落,越來越多...
“可我知道!她一定不會想讓我用這樣的方式去找她,她愛我,勝過愛她自己。我是她的全部,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延續,如果我也死了,媽媽她就真的消失不見了。因為沒有人會再思念她,懷戀她。”
蘇芍一邊說,一邊慢慢往豆包靠近,“豆包!你就是你媽媽的全部,她沒有死,也沒有離開你!她的命,都給了你。只要你活著,媽媽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