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歐陽修、富弼這些人也漸漸老邁了,離著他們逝世的時間也不會太遠了。
不過世事便是如此。
時間會帶走不好的事情,也會帶走一些人,但留下的人還是得繼續過日子。
左正言……哦,不,左司諫歐陽辯,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里,想通了一些東西。
生活在繼續,但似乎變得荒誕起來。
新皇趙曙似乎瘋了。
一開始還是挺正常的,百官奏事的時候,趙曙都會詳細問清楚事情始末,然后進行決策,大家都說趙曙是個明君。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趙曙突然精神失常了。
在仁宗入殮的時候,趙曙突然在現場大喊大叫,宰執大臣們趕緊將皇帝扶走。
因為趙曙精神失常不是視事,韓琦等人只能和曹太后商量,請太后垂簾聽政。
宋朝在之前仁宗時期,就有劉太后垂簾聽政,有這個先例,倒也不顯得突兀。
所以新皇帝趙曙雖然經常不豫,但有宰執大臣與太后,朝政倒是正常平穩的過度。
局勢不太明朗,歐陽辯百動不如一靜,之前規劃的察院變革,也只好停了下來。
但有一個事情卻是一直都在謀劃之中。
也就是將兗國公主送出去的打算,不過在見了兗國公主之后,歐陽辯改變了主意。
兗國公主精神有些不太穩定,但是見了歐陽辯之后,精神狀態也好了起來。
因為仁宗去世,現在的英宗也顧不上兗國公主,所以她能夠安居在公主府。
最近日子也算可以,除了不能隨便走動,其他的都還不錯,有梁懷吉陪著,也還行。
至于公主府的被忽視,日常用度不足的情況,歐陽辯暗中安排讓公主府入了一些股份在他的產業里面,這樣他就可以用分紅的方式給公主府輸送錢財保證日常用度。
聽經常和他聯系的梁懷吉說,趙徽柔已經逐漸恢復了正常,也算是給了歐陽辯一些安慰。
……
諸事不動,歐陽辯也就閑了下來。
歐陽辯每日里去御史臺看看,然后回家了就去家里蹭飯。
上次歐陽修吹噓逛青樓的事情被薛夫人聽到了,薛夫人就再也不煲藥湯了,理由是不想辛辛苦苦煲藥湯,就為了一個不值得的老頭子。
所以倒是讓人頗為欣慰,只是苦了歐陽修,每日回去都是臊眉耷眼不敢說話,吃了飯就躡手躡腳地回房間整理他所藏的古石碑帖。
歐陽辯對此興趣也頗高,反正閑來無事,就陪著老父親整理。
近兩年來,歐陽修的藏品越來越多,原因有歐陽辯給他的錢很多,讓他實現了花錢自由,另一個原因是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歐陽修的好友劉敞。
三年前,劉敞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知永興軍,治所在長安。長安乃漢唐故都,歷史悠久,文物遍地。
劉敞本是博學好古之士,對古器的鑒賞尤為精深,時時發掘所得,無不盡力購藏。
因為歐陽修一直致力搜集金石銘文,劉敞每有所得,必定寄贈拓本。
某一日,歐陽辯吃完飯,然后在客廳自己泡茶自斟自飲自得其樂,就聽到書房里老父親怪叫了一聲,吧歐陽辯嚇得一哆嗦,趕緊跑進去看。
原來是歐陽修又收到了劉敞寄來的稀缺銘文拓片,歐陽辯一看也是怪叫了一聲,然后父子倆就埋頭進了拓片的研究里面。
后來聞訊而來的歐陽棐、歐陽奕以及從自家宅子趕過來的歐陽發都埋頭進去。
薛夫人、歐陽發的妻子吳氏幾個女眷過來看了看,發現不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嗤笑一聲回去睡覺去了。
聽到薛夫人幾人不屑的嗤笑聲,老父親歐陽修和歐陽發四兄弟,抬起頭來,相視一笑,然后也發出一聲嗤笑聲,其中也是帶著不屑。
薛夫人幾個女眷看他們干的事情,覺得自家的男人們不干正事,歐陽修他們也覺得自己的老婆兒媳或者嫂子干的事情也不是正事,所以會互相鄙夷。
不過女眷們敢當面不屑的嗤笑,他們只敢在女眷們走遠之后才不屑的嗤笑出聲,然后父子幾個相視嘿嘿而笑。
這等趣事,歐陽修自然是要記下來的。
他在《與劉侍讀原父》中記載道:“復惠以古器銘文,發書,驚喜失聲,群兒曹走問乃翁夜獲何物,其喜若斯?”
今日的碑文獨特,歐陽修自然也是要記載的。
“蒙惠以《韓城鼎銘》及漢《博山盤記》,二者實為奇物。
某集錄前古遺文,往往得人之難得,自三代以來莫不皆有,然獨無前漢字,每以為恨。
今遽獲斯銘,遂大償其素愿,其為感幸,自宜如何!”
歐陽修的欣喜溢于言表。
歐陽辯幾人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