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九早就知道魏征其人的政治見解,朗聲回答道。
“平衡之點,平衡之點。”魏征口中喃喃自語。
“魏公的奏折遞呈上去,圣人必然震怒,此等諫言想必就是錚諫了,就不知道魏公的奏折,到底是想天下安定,萬民安康呢?還是只想博個青史留名,得個敢諫的名頭。”
司馬九一下從椅子上站起,直視魏征的眼睛,古來名臣好名,這名不在于圣人的贊譽,而在于史書的只言片語,很多諫官大膽諫言的背后最深層次的原因,就是于對于名聲極端的渴望。
所謂殺人誅心,司馬九這么說,直指魏征的本心,八品諫官愣了一下,也一下站了起來。怒視司馬九。
“我魏征花了半月時間的奏折,打了數年的腹稿,難道司馬侍郎看我就是沽名釣譽之人嗎?”
少年看他眼中的執著,眼神中的憤怒,又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還請魏公和我一起把奏折好好改改,畢竟此折非同凡響,哪怕圣人肯聽十之一二,也是天下萬民之福了,”少年微笑道。
黃門侍郎一晚就呆在魏征的家中,沒有回到平昌坊的府邸,很他仔細研究奏折的措辭,這世間的人,沒人比司馬九更了解楊廣,魏征把奏折的意思改了數遍,少年總是搖頭,嫌他措辭沒有思慮到圣人的威嚴。
八品諫官幾次氣的把手中寫字的毛筆扔在了臺子上,指著黃門侍郎的鼻子大罵,好像司馬九一下成了十惡不赦的奸臣,少年卻絕不動氣,只是看著他微笑,然后把他在按在臺面上,繼續討論奏折的書寫。
兩人從戌時一直議論,書寫到了第二日凌晨的寅時,改著改著,魏征越來越佩服眼前看著稚嫩的黃門侍郎了,原本一份勸誡甚至帶著指摘意味的諫文,一下子變成了看上去對楊廣歌功頌德的諂媚奏折。
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所有魏征原來奏折的觀點,除了指摘楊廣個人生活的,攻擊他淫奢的論點,被少年無情的刪除外,所有的魏征奏折的真知灼見都隱藏在了歌功頌德中。
魏征呆著臉,在落款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無數次內心的掙扎,都被少年那句“到底要造福萬民還是青史留名。”所擊敗,簽完名字的魏征,既疲憊又感覺輕松了許多,身體因為熬夜而疲憊,精神上,卻因為放下了他不愿意承認的巨大包袱而輕松。
八品諫官把奏折塞給司馬九,實在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下,居然一下子就睡著了,少年含笑邊看折子,邊聽著魏征的呼嚕聲。此時東方已經抹過一線魚肚白,司馬九從懷中掏出兩個銀錠,放在魏征趴著的桌前,手握奏折,緩緩的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