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沒說話,接過筆和本子,略一思索,提筆寫到:“不必顧慮多,男兒當自強,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她也不署名,把信紙折疊成飛鳥狀,給了于主任。
于主任本想打開看看,卻發現自己不會拆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才寫了幾個字?能有用?”
“謝長風若是肯聽我的,一個字也有用,若是不肯聽,寫一萬字,也白費。”
“哦,也是。”于主任很欣賞小慧這種干脆勁兒,也不多言,站起來道,“你忙去吧。”就走了。
吳專員見于主任這么利索,很是欣賞,考慮了一下,說到:“你辛苦一下,把這個送到京城去,你這就去買票,立刻出發,到京城有人接,老梁那里,我幫你請假。”
于主任心里暗暗嘆氣,若是吳專員早來一點,自己都不用跑這一趟了。
……
謝長風過了兩天才回到家里,一進門,父親就把小慧的信給他看了。
看到信紙邊上好幾處撕裂,謝長風很不高興地瞪了爸爸一眼,謝家換一臉無辜的模樣,好像他真的沒有拆開看過似得。
謝長風打開信紙,簡短的二十個字,依然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小慧的心意。
她是讓他不用忌諱她,她會努力,會頂住一切的壓力,他只要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
謝長風的眼睛里有些酸澀,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抬起頭,無謂地道:“這又能怎樣?大學早就開學了。”
“你媽媽幫著請假了,你還是可以到校報到的。”謝家換希冀地道。
“你們省省吧,我是不會去的。”
“你,你是想氣死我嗎?”站在謝家換身后的陳婷,捂著臉哭起來,“就算你不是我親生的,可我還是你的親親小姨,從你五歲大,我就來了謝家照看你,不比你媽媽費的心神少,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就捂不熱嗎?”
低低的哭訴,反而比大吵大鬧歇斯底里更有力量,謝長風的父親謝家換有些歉意地看了妻子一眼,扭過頭狠狠瞪著兒子:“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自己說了算,我已經是成人了,不是三歲孩童。”
“那你怎么可以去報美術專業!”
“我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們無干。”
“你,你,你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嗎?”謝家換氣得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我是我媽生的,她要是還在,絕不會為了自己逼迫于我,她一定愛我勝過她自己!”
謝家換用手捂著胸口,手指顫抖著指著謝長風:“你,你是想氣死我嗎?我是為了我自己嗎?啊?我,我還不為了你,你去考畫畫的時候,不也發現有很多人比你畫得好?畫家,一代人能出幾個?”
“那她就可以偷偷把我的志愿改了?”
“你不報美術專業,我們能去改?”
明明是陳婷偷偷改的,你為何要背鍋?謝長風心里更難過,臉色也更冷了。
“你們不事事想掌控,我會去考美術?我給你說,想過什么樣的日子,我心里很清楚,不需要你們指手畫腳,尤其是你們竟然牽連無辜,這個我更是絕不容忍。
今后,你們要是再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別怪我退學去下鄉,我就當一輩子的農民,讓你們雞飛蛋打。”
謝長風說著說著,手指狠狠地點著陳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父親就是被她蠱惑的。
陳婷哭得更委屈了,一點聲音也沒有,只大顆大顆地掉眼淚,還帶著一下一下地抽噎,做戲的水平,實在高得很,當紅的女星劉曉慶和她都沒法比。
果然,謝家換心疼了,當著兒子的面,他也不好做出多么親近的動作,只是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
陳婷接過來,捂在臉上,依然在抽噎,真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謝家換看了看妻子,又瞪了一眼兒子,手握拳重重擂在桌面:“長風,我把話擱這兒,你若是敢退學不去,我就調動所有的關系,讓那個女知青生不如死,我別的能耐沒有,這個,肯定可以做到,不信,咱們走著瞧。”